那名女将在一旁观瞧这支方阵良久,似乎已看破了臧洪刻意部署的用心。然而,面对这样铁桶一般的方阵,平阳公主只是轻撇了一下嘴角,随即猛然一招手中的银qiang,连发动冲锋的命令都懒得下达。
看到女将的动作,臧洪顿时大喜,在他看来,那名女将根本不通兵法,完全就是想要令西凉铁骑蛮横地冲破自己一万人的方阵。
这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自己这方阵可以说是深得己心,怎么可能被区区数百骑兵给破掉。
于是,再看到女将的反应后,臧洪内心美滋滋。
“来吧,就算公孙昱今日不想诈败,他也败定了!”臧洪这样想到,他随后高高举起令旗,下令前方gng nu手上弦!
马蹄翻腾,利弩斜指苍天,一场大战已迫不及待展开。天空中虚无的兵圣孙武,似乎正在颔首微笑,俯瞰着这场终于比昨日有些技术含量的战斗。
刚落下不久的沙尘,再度被马蹄翻扬起来。臧洪有些吃惊,因为他看到那名“不通兵事”的女将,竟然一马当先冲了过来。
这女的,不要命了?
这是臧洪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或许,是公孙昱不知在哪处寻来的一位江湖女子吧?虽然不通兵事,但恐怕有些武力。’这是臧洪产生的第二个念头。
河东与酸枣相隔甚远,而平阳公主也只在攻陷平阳时领兵作战过,所以臧洪并未听闻过平阳公主的名声。
自然是不知晓平阳公主的厉害。
所以,他只能认为这平阳公主就是江湖中人,徒有一身武艺,却没啥脑子。
可接下来的一幕,便让臧洪瞬间心胆俱寒!
因为他看到平阳公主虽然率领着铁骑冲了过来,可就在他们堪堪冲到gng nu射程之前的时候。平阳公主又带着铁骑陡然转了一个弯,直接带着铁骑兜了个圈子,绕到了臧洪军阵的右前方,开始缓缓放慢马速向右翼推进。
而抢先与臧洪军阵接触的,却是那名女将身后分出来的一半的骑兵。他们陡然出现在军阵的左前方,正飞快地向那些跃跃欲试的士卒冲插过来。
“来得正好!”
虽然平阳公主的临时变阵让臧洪心底一寒,令他不得不打消刚刚产生的念头,但这些小伎俩终究是敌不过血勇拼杀。臧洪陡然咬紧牙关,用力挥舞令旗,左翼长矛手们迅速结成矛阵,另从中央主力军里抽调一队gng nu手在矛阵后布防。
毕竟,骑兵一旦冲锋失败,要撤退的时候,就是gng nu手最好的靶子!
所有的撤退的兵,都是gng nu手最好的靶子。
同时,臧洪下令阵头向右旋转,争取将阵头的三行弩兵正对平阳公主一军。左翼并未跟随整个阵形转动,因为移动势必会破坏矛阵。由此,没有变动的左翼与变动的方阵其他部分断开,出现了一条缝隙。
骑兵越来越近,嘈杂的马蹄声几乎在耳边响起。
臧洪瞪大眼睛,等待着左翼骑兵自杀一般冲入左翼矛阵的瞬间。可他忽然发现,那支铁骑似乎与普通的西凉铁骑不一样,这支骑兵一律身携大弓,背负箭囊,却没有持矟!
“不好!这不是西凉铁骑,而是并州狼骑!”臧洪脱口而出,声音惶怖:“左翼立即开始放箭!不要让他们靠近八十步之内!”
并州狼骑与西凉铁骑最大的不同,便是并州狼骑善骑射!不是只会冲锋的骑兵,而是实实在在的弓骑兵!他这个方阵只能抵抗骑兵的冲锋,却不是抵抗远程弓骑兵的!
在并州那等异族杂居、侵袭不断的地方,这些狼骑早就从匈奴、鲜卑、乌丸等游牧民族那里,学来了精湛的骑射技艺。并且在汉朝历代名将的钻研改进下,形成了一套标准而犀利的攻击方式。
臧洪声音堪堪落下,数千箭矢齐齐越空,却纷纷落在地上——并州狼骑在臧洪下令放箭的瞬间已改变了行程,无比精确地脱出了gng nu手的射程。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一条线似的继续飞奔,擦着gng nu的射程范围的边沿,从左翼前疾掠而过,瞬间就奔到了阵后,马不停蹄。当臧洪向阵后的弩手下达齐射令时,这些骑兵早已经转到右翼去了!
身处右翼阵中的弩手根本看不到这惊人的变化,谁也想象不到并州狼骑会从阵后转过来,一时间右翼将士无一人作出正确的反应。
这个时候,臧洪忽然看到统领这支骑兵的将领,是一位长着一副青锋面向的年轻人。他在躲避箭矢的空闲,还向臧洪眨了一下眼,随即便青锋陡现,大声吼道:“公孙校尉麾下司马张辽张文远前来讨敌!”
直到这时,比马蹄还要急促的弓弦声陡然响起!
张辽话音刚落,千余名并州狼骑在马上搭弓引箭,以着极快的速度和准度射向了毫无防备的右翼矛阵。甚至,一些厉害的狼骑还射出了第二支箭!数以百计的长矛手惨叫着中箭摔倒,混乱的波动扩大开来,臧洪军突出的方阵右后角瞬间崩溃!
直到这一刻,张辽心中的怨气才得到了良好的发泄,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果然,用一部步卒换来一千五百名嫡系并州狼骑,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与樊稠一样,张辽也不愿费心统御那些皇甫嵩的旧部。不过,因为张辽同公孙昱关系好,所以公孙昱非但没排挤阴走张辽,还主动替张辽用一部两千五步卒,从吕布那里换来了一千五百名并州狼骑。
这样,虽然整支部队的人数少了,但战力却上去了。而张辽得了他的并州狼骑旧部,更堪堪用在了这场战斗中,实在就好像老天故意在跟臧洪作对,不让他臧洪得胜归来一样。
搅乱敌阵后,张辽的狼骑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他们在原地向臧洪军方阵的右后方转了一个小圈,迅速调整后对着尚未从混乱中恢复的方阵右后角,进行了第二轮的射击,然后再度旋转,掠过了阵势的右翼,飞速向方阵右前方撤退。
张辽没有同平阳公主汇合,而是从平阳公主的西凉铁骑阵前经过,再度折向左前方。
而平阳公主的一千余主力开始加速,效法张辽狼骑以顺时针方向飞速绕过阵头的gng nu手,向军阵混乱的右后方插过来。
骑兵实在太快了!
臧洪几乎气也喘不过来,手心里都是冷汗。这个时候,他已然被平阳公主和张辽精湛绝伦的骑战统御手段看花了眼。
但这会儿不是震惊的时候,臧洪稳住心神,赶紧下令督战队上前维持秩序,连斩了六十多兵,十余个都伯、什长等下级军官,这才勉强恢复了业已崩溃的右后角。
看着晚了一步的敌军,臧洪心中不免又有几分庆幸:倘若有手持长矟的西凉铁骑,趁机从刚才造成的缺口突入阵中,只怕全军就都溃了。
这时,平阳公主麾下铁骑,笔直地向铜墙铁壁一般的右翼侧后撞过来。
臧洪紧紧地握住令旗,沉着脸,等待着。就在敌军进入射程的一瞬间,他陡然将令旗一挥,大喝道:“放箭!”
鼓点急促地连响几声,密集的箭雨从矛阵的后方飞起。但在那间不容发的瞬间,平阳公主铁骑仿佛空气中舞动的精灵,猛地掉转了马头向回跑去。除了十几个稍微慢了一点的骑兵落马外,大多数箭支又落了空。
臧洪目瞪口呆,这种骑术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正在此时,左翼传来惊天动地的呐喊声,臧洪暗叫不好:适才自己的注意力竟然全被右翼吸引过去了。他转头一看,只见张辽的狼骑再度向移动中的左翼压来。
只要有足够的弩手,平阳公主的西凉铁骑不足为惧,倒是张辽率领的并州狼骑才是麻烦。倘若能解决了张辽,平阳公主定会不战自退。
想到这里,臧洪下了决定。
他举起一面小旗摇了摇,潜伏在阵中的五百名骑兵接到旗语,悄悄地上了马。他们一个个手持长戟和环首刀,都匍匐在马背上,尽力隐蔽着自己。
并州狼骑虽然剽悍快捷,然而论单兵近战,却远不如突击骑兵的甲胄厚实,武器锋利。这一回等张辽再打算故伎重演的话,他必定还会从左翼掠过,经阵后抄到右翼去。臧洪就让这五百名突击骑兵出其不意地杀出,保证让并州狼骑溃不成军。
‘尽管再来呀,张辽,你这个名不经传的小贼!’臧洪没有呐喊出声,心里却像是憋了一把火。
张辽狼骑再度飞快地掠过左翼。
臧洪就等着这一刻,他大吼一声,飞速挥舞红色的小旗。五百名突击骑兵一齐在马背上挺直了身体,宛如熔岩一般从阵后猛烈地喷出来!
“再精湛的骑战统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还是没有半分用处的!”臧洪愤怒高吼,宣扬着自己的得意。
自己终于可以在那群家伙面前好好地张扬一把了!尤其是那个桥元伟!更是要狠狠地打一打那家伙的脸!
想到这里,臧洪紧握着小旗子,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