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照着大地,亮得都有些不像话,若非头上还是一片黛蓝黑暗的夜幕,公孙昱都以为这是白天。不过屈指一算,今日已是三月十五了,难怪月亮如此浑圆皎洁。
公孙昱举起手挡了挡面前的月色,嘟囔了一句:“今夜,可不是个什么杀人放火的好夜色啊。”不过,话刚说完他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可是用来对付桥瑁和孔伷这俩货,这点夜色也便足够了。”
在公孙昱的四周,七千余兵马早已整装待发,偶尔能听见甲胄铿锵的撞击声和马蹄声。平阳公主的心情也很好,上马前还对着那些士卒玩笑问道:“妾身不过一介女流,尔等堂堂七尺男儿,愿受妾身统率吗?”
“愿随夫人出生入死!”开玩笑,这些士卒见识过了平阳公主的统率技艺,早就对她敬佩得五体投地。
“好,那便出发!”公孙昱接口,一挥手,七千余人便如夜间的幽灵,齐齐出动。
此番公孙昱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在此之前,高顺、韩浩、盖勋三支部队,早已出发埋伏完毕。此时公孙昱统御着的是程咬金麾下两千余西凉铁骑、张辽麾下一千余并州狼骑,还有平阳公主麾下的两千五百名步卒。至于那五百弓弩手和两百亲卫,自然由无名统率护卫公孙昱。
按照计划,这支奇袭部队秘密潜行至酸枣西南的新营时,程咬金和张辽便会利用骑兵的优势悍然发动袭击。
届时,公孙昱和平阳公主充当的便是压阵和居中调派的角色——经历数场战役后,公孙昱也发现一打仗就把所有兵力全都投入进去,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而如韩浩对付他时那等有节有度、有疾有缓,才算得他在兵法上登堂入室。
由于是步骑混杂,所以这七千余人的行进速度并不快。
好在新营的路程也不过十五里,公孙昱绕过酸枣大营斥候的巡查范围后,便已来到了距离桥瑁孔伷新营二里的一处沙丘之后。
悄悄向远处眺望,公孙昱便看到新营里灯火通明、人影重重。整片营盘中士卒喧哗不息,防备松懈,可见军纪如何涣散。
于是,公孙昱便下马寻了一处柔软的沙地躺下:“都歇息一下罢,对面军营实在不堪一击,都二更天了还喧哗不止。不过,为了突袭能取得最佳效果,我们等他们都睡下后再突袭。”
半个时辰悠悠而过,三月十五的天气已不多么寒冷,公孙昱发现自己如今心大到开战在即,竟然还小寐了一会儿。
被平阳公主唤醒后,他才揉揉眼,发现对面的新营已无声无息了。
精神抖擞的公孙昱当即连番下令,两千余西凉铁骑和并州狼骑开始缓缓逼近敌营。人衔枚、马摘铃下,并未弄出多少声响,反倒是每匹战马上托着的引火之物,在月光下闪动着危险的幽光。
就在敌营毫无防备沉浸在睡梦中时,四千左右骑兵毫无阻碍地各自到位,无声无息,一切都很顺利。甚至,程咬金和张辽派人前去小心查探一番后,还点燃了火把,摇晃出一个圆形的轨迹。
公孙昱登时便笑了:那是敌营连壕沟、鹿砦等阻碍骑兵突袭的防御工事都未做好的信号,这样的敌营,完全就如剥光了衣物的小妞。公孙昱不让四千位猛男前去乐呵乐呵,都对不起桥瑁和孔伷如此热情欢迎的招待!
咚!咚!咚咚!
随着一声令下,沙丘后的鼓声陡然响起,瞬间便震碎了这宁静的夜晚。四千铁骑骤然如苏醒的恶鬼,露出狰狞残暴的姿态悍然出动,犹如两支铁流般迅速奔入敌营当中。
“敌袭!”
敌营中立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但为时已晚,那些明桩暗哨早已被程咬金和张辽探查清楚,迅速而粗暴地拔除掉。其余两万士卒还在沉睡之中,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按照计划,程咬金率领西凉铁骑冲入敌营闯踏,誓要将敌营冲一个对穿。而张辽的并州狼骑则环绕驰骋在敌营的周围,不断地将火箭射入敌营当中。
大火渐渐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那些匆忙跑出帐篷士卒惊骇的脸孔。
“走水拉——”敌军喊叫着。
“不要乱!”一员将校模样的军官站了出来,大叫呼喝道。
“扑——”这将校身边的营帐被点燃了。而他也被张辽一箭射入胸膛,燃烧的火把他变成一支扭动的火炬。
单支的火箭点火的效果并不明显,一般很难将木材,营帐迅速点燃,除非是侥幸射中草料等易燃之物。但是,数十支箭同时准确的射在一处时,却绝对可以引燃不易起火的牛皮。
“救火啊!”
“快跑啊,敌人杀来了!”
远处率兵缓缓逼近并进一步压迫敌军的公孙昱,看到这一幕不由摇头:“太差了,连一些整顿军马、发动号令之人都寥寥无几。”
“公子,那我们还等什么?”无名看着眼前熊熊燃起的大火,他眼中也燃起了熊熊的战意。
公孙昱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如狼一般的部下,却轻轻摇了摇头:“不急,让子弹让火箭先飞一会儿,让大火再烧一会儿。”
众人不解其意,但平阳公主这时的目光,却与公孙昱一般望向了东北——那里,酸枣大营里也传来了隐约嘈杂的声响,看样子是有人要整兵前来营救这一新营。
然而,就在酸枣大营里刚有动作,公孙昱便看到更远处灯火骤然亮起,隐隐约约之间还有喊杀声传来——那是高顺看到计划成功,开始鼓噪佯攻酸枣大营了。
公孙昱平心静气,足足等了两炷香的时间,也未看到酸枣大营那里赶来一支兵马。不屑之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后,他又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儿郎们,是时候了,冲进去继续放火!就让这片火海,成为我等欢胜庆贺的背景!”
这时候,程咬金早已犀利凶悍地将敌营踏了个对穿,并州狼骑也杀入战场将敌兵分割个七零八落。两千余凶悍的步卒再度涌入,立时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洒入敌营的步卒在什长或队长的带领下,以着小队的组织杀入敌阵。此时敌人全都陷入莫名的恐慌之中,他们根本不知道公孙昱部队会从哪里出现,人人都已心惊胆战,无所适从。
而这样的小队冲杀方式,正可以有效地使散乱状态的敌人根本没法凝聚,无法组成有效的防御——在这种状况下,杀戮和消灭敌军倒是其次,击溃他们的反抗意志才是首要任务。至于收拢溃兵的事情,自然有韩浩和盖勋负责。
平阳公主指挥着两千余步卒,公孙昱便带着两百亲卫和五百弓弩手,冲入烟火燎烤的营盘中。看到敌军有人聚集,不是命二百亲卫一阵冲杀,便是五百弓弩一轮攒射。边战边进当中,他的目标一直都是矗立着大纛的中军帐。
可惜的是,公孙昱有些低估桥瑁的逃跑功夫了,中军大帐早就燃起了大火,显然已人去帐空。然而,就在他领兵准备同韩浩、盖勋汇合时,忽然发现那燃烧的大帐中,竟冲出了一个人来!
公孙昱定睛一看,立时如捡到了宝贝般笑了起来:“桥郡守,这是欲往何处啊?不对,我应当问,郡守适才藏于了何处?”
骤然遇袭时,桥瑁第一反应便是躲在了自己的床榻之下,心惊胆战地不知如何是好:他这一只会坐于明堂清谈阔论的士人,哪里遇到过如此战事?除了满心的惊慌害怕之外,根本没一丝指挥部下突围反击的想法。
然后,躲了大半天后,桥瑁便发现大帐也着火了,并且越烧越酷烈
可纵然如此,他还是不敢逃出营帐,就如将头缩回了壳里的龟一样。以为只要躲着,不去看、不去听就会无事。
然而,大火越烧越厉害。炽烈的火烤和浓烟让他知道,自己再不冲出去,就只能死在火海中。
于是,他跑出来了,如命运安排般遇到了公孙昱。
可让公孙昱没有想到的是,狼狈不堪的桥瑁这时看起来反倒不怎么惊慌了,他直接向公孙昱这里走来道:“思伯,思伯你不会杀我的,对不对?你既然能放过曹孟德,必然也会放过我是不是?”
公孙昱神色一凛,冷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此事?”
听公孙昱承认了这点,桥瑁好像大喜过望,登时面露骄矜之色言道:“曹孟德归来时,本郡守便派人贿赂收买了他带回的几名残兵,探知了此消息。此事本郡守一直未道出,是想着借曹孟德与你勾结一事,打击袁本初威信。那个庶子妄自尊大,屡屡对我等酸枣盟军指手画脚,丝毫不将本郡守这等讨董倡议人放在眼中呃!”
公孙昱不待他说完,一矛便戳入了桥瑁的胸膛。他眼神冰冷,实在不理解这种士人的喜爱内斗的神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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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想这时候还是该有台词的,公孙昱猛然拔出铁矛后,才补充了一句:“抱歉,你知道得太多了!”
可就在公孙昱以为周围都是自己嫡系的时候,一人却陡然从不远处的火光里传出声音:“校尉,老夫现在也知道了,是不是也知道得有些太多了?”
公孙昱遽然回首,却看到盖勋正端坐在战马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公孙昱这时也展颜一笑:“不多不多,你知道了反而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