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王谦的坚持
作者:路九有猫      更新:2019-08-21 23:35      字数:3204

“狗贼,你这等商户卑贱之人,竟敢羞辱我等士子!你,你,你日后必遭天谴!”

事实证明,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自不量力之人的朋友大多就是智障。就在杨彪都不敢为杨修求情的时候,王谦此时竟仍誓不罢休,完全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这一刻,已然渐渐冷静的公孙昱,心中的邪火陡然又肆虐起来。可当看到马前惊慌失措、连连求情的王粲,又忍不住心生怜悯。毕竟,儿子跟爹相差甚多的,也比比皆是,眼前就是很好的例子。

公孙昱也就明白自己不能把父亲的责任,推到儿子身上。

王谦这条老狗不是好东西,但是王粲这个人才不可多得啊,也不知道王谦这老东西怎么生出来王粲这种人才的。

于是乎,公孙昱并没有对王谦的叱骂动太大的肝气。

公孙昱也明白自古成大事者,皆可掌控自己的七情六欲,不使自己沦为情绪的奴隶——纵然私恨滔天,也当为大局让路!

历史上,曹操击败袁绍后,便曾当众烧毁部下那些官渡之战时暗通袁绍的书信。此等胸襟气魄,才令曹操终成一番霸业。

故而,公孙昱狠狠攥了攥拳头,才恨恨不已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做出了自认为最大的让步:“王粲,只要你可效忠立誓尽心效忠于在下,且劝阻汝父不阻挠董公迁都大计。本中郎可酌情替你王家在董公面前求情,免尔等一死!不过,尔等家产田亩,便别想着保全了,全部充公以助迁都大计。”

“谢中郎,谢中郎宽宏大恩!”王粲当即再度连连叩首。他当然听得出,公孙昱做出此等决议有多么不甘心,多么不容易。毕竟,在雒阳也听闻了,公孙昱有点睚眦必报的性子。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他这般领情且识进退的。

或许,只是看到公孙昱雷声大、雨点小,王谦等人还是有侥幸之心。就在王粲准备起身劝说王谦的时候,王巩这时却厉害了起来,他一巴掌抽在了身材瘦弱的王粲脸上,怒吼道:“败家之子,士人的脸面全让你给丢尽了!”甩完这个巴掌,王巩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一脸厌恶的甩了甩手,拿出丝布擦了擦手。

王粲这一巴掌挨得委屈至极,他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挨这一巴掌。然而,就在他将目光投向王谦的时候,王谦也厌恶至极地吼道:“打得好,老夫没有这等不孝之子!堂堂士族贵胄,竟向那等低贱之人求情,老夫深以为耻!”

“父亲!”王粲发现今天自己的膝盖便没有挺直过,他望着王谦那张固执狂妄的脸,不由声泪俱下求劝道:“董公迁都大计已成定局,公孙中郎也只是为了我等能尽快安全迁往关中才出此策。杨家小贼故意借刀杀人,欲致我王家满门灭族,父亲切不可自误,落入杨家小贼的奸计之中啊!”

言罢,王粲瘦弱的身躯又长拜在王谦身前,久久不起。

而王谦,这一刻也久久无语,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幼子,目光复杂至极。

那等目光当中,既有怒其不争的厌恶,也有一丝隐藏在深处的舔犊之情。最后,王谦深深地叹了口气,忍痛瘸着腿站立起来,艰难走到王粲身前,将一直低着头跪倒在地的王粲扶了起来:“罢了,看来今日注定是我王家一场劫难了。”说完,还拍了拍王粲瘦弱的肩膀,似乎是以示鼓励。

王粲猛然抬头,不由大喜,直直地看着满脸皱纹的王谦。在他听来,王谦这是听进去了自己的劝言,准备放弃王家的脸面,从而保全家门全族。

然而,就在王粲起身打算搀扶王谦的时候,却不料王谦随后又说道:“粲儿,为父也知你一心为了王家。此时,只要你肯改过自新,与为父一同痛斥那商户子,挺身而出控诉董贼暴行。老夫便还认你这个儿子,允你归入家门。”

王粲脸色震惊无比,他怎么都没想到,现实竟与自己的想象相差那么远!自己这位父亲竟然如此“大义凌然”,不顾生死。

他明明已经说了,他王谦再这么下去,公孙昱必定会抄了他们王家,这死的可不是他王谦一人,而是王家满门!但是,王谦竟然已经死不悔改。

就在王粲准备继续开口劝说王谦的时候,王谦却看出了王粲的意思,猛然一伸手,高声阻止他道:“不用再多说了!今日之事,早非何家与我王家之私怨,而是公理大义!粗鄙武夫作乱朝堂,商户小儿辱没我等士人,值此人心不古、礼乐崩坏之时,正当我等有识有志之士挺身而出!”

说罢,也不顾王粲陡然扯着他的衣袍,王谦果真又向前迈了一步。他环顾了一番身后那些无言齐喑的士人,似乎寻到了自己一生存在的意义,仿佛,他这一生,就是在等待这一刻!仿佛这个世界。

“公孙昱,今日老夫刚正雷霆之言,他人不过惧尔武人不敢为也。然老夫一身傲骨,岂能看尔这等沐猴而冠之徒逆天而行?”

王谦的语调逐渐高昂,犹如一根火炬在生命最后一刻燃出最亮的火焰,最后竟声色俱厉道:“公孙昱,尔如此污秽肮脏之徒,必被后世青石唾沫,遗臭万年!”

“不错!”王巩看到这数万公卿大大夫多有意动,也紧随其后道:“公孙昱,在我等数万忠贞明士之前,尔这等小人还不速速下马受缚!”

王家父子一番刚烈之语,的确道出了公卿士大夫的心里话。而且,他们也意识到此时威服公孙昱,非但能取得精神上胜利,更能在物质上要求公孙昱不干涉他们携带行李之事。故而,不少公卿士大夫纷纷上前,大为赞赏王家父子。

一时间,群情激奋,好似一场批斗大会,荒诞而可笑。

而王谦父子,也如后世那些明星一般,骄矜又不失礼貌地向众人环首微笑:在他看来,这场斗争,他们已经赢了。

难道,公孙昱还能将在场数万公卿士大夫都杀光吗?难道,他区区一个商户子,能挡得住世间公理、群议汹汹吗?

只有王粲,此时却看到公孙昱面上的愤怒厌恶之情已尽数消失不见。面对这么一混乱激愤的状况,公孙昱更多是在看一场闹剧。

于是,赶在公孙昱尚未开口之前,王粲最后尽自己一番努力,扯住王谦的衣袍不停拜地道:“父亲,父亲啊!你这是要”

“住口!”见自己的儿子如此吃里扒外,王谦也怒不可遏,吩咐王巩道:“将他拖至一旁去!王粲,今日你如此所为,实乃丢尽我王家脸面,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王家子孙!”

“真,真是幸运啊!”看王谦训子,公孙昱不由评价了一句。

“小贼,你说什么?”周围人群那般嘈杂,王谦只看到公孙昱嘴巴动了动,却没听清公孙昱嘀咕了什么。

“我说,王粲还真是幸运啊!”公孙昱抬高了声音,随即骤然策动爪黄飞电,冲向还在吆喝聚拢他人的王巩身前。

这一次,王巩没有上次那般不堪。虽然他仍旧惧怕战马奔腾而来的凶势,但他更坚信‘法不责众’!

这一次,他决定一定不能失了风骨,要微笑面对公孙昱的恫吓。

然而,这一次,公孙昱却没给王巩机会。

寒光凛凛的利剑,在战马的加速下轻易地洞穿了王巩的胸膛。就在最后一刻,王巩还是微笑着的。

只不过,当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洞穿的胸膛时,才陡然变幻了脸色。那一瞬,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惜,血液已涌了起来,使得他口吐鲜血不止,陡然倒在了地上。

掣回利剑的一瞬,公孙昱瞬间感到一阵阴寒急速刺向自己的眉心!

那是一支弩箭!

然而,就在弩箭距离公孙昱眉心只有几寸的时候,一杆奇异的兵器陡然呼啸而来,当地一声击飞了那支弩箭。无名随即虎目一瞪,信手一指道:“贼徒在那里!”

下一刻,公孙昱便看到,平阳公主已然暴怒纵马,一qiang刺死了混在人群当中手持利弩的家伙。

这一变故,登时令整个广阳大道陷入一阵混乱。

人们登时乱喊乱叫,四散奔逃。可还未跑两步,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早就被公孙昱麾下那些冷漠无情的铁骑包围。面对那些毫不留情地铁矟和无情的杀戮,这场dong an只在刚爆发时,便瞬间平息下来。

而公孙昱,似乎也无意调查那支弩箭,他只是面对着那些惶恐不安的公卿士大夫,狞笑着问道:“适才,是何人同王谦站在了一起,痛斥在下,控诉董公来着?”

人群瞬间反应过来,所有人齐齐后退不已。

整个场面当中,只有王谦及一小撮的至亲,在抱着王巩的尸首痛呼不已:“贼子,贼子焉敢!你们,你们动手啊,杀了他,杀了他!”

可是,将近十万人,没有一人听王谦的话——他,实在太高估这些公卿士大夫的胆气和节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