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在牛辅主持的军议中,公孙昱忽然找到了一种他曾经都有些遗忘的感觉:便秘。
画地为牢怎么能是一战略呢?除却这是一个成语典故之外,明明还是一首歌嘛!算了,这些人反正也不知道羽泉。
这一瞬,公孙昱深深感觉到了自己这个穿越人士与土著之间的代沟。
真的,牛辅这种狗屁不通、异想天开的战略,实在让公孙昱都不知道该如何吐槽。毕竟,牛辅的一番战略中槽点实在太密集了。
即便公孙昱只是一位军事半吊子,但听闻张济的讲述之后,他也意识到此时正是大军分进合击的时候。整个白波贼看似人数众多,但各自为战,分明就给了西凉军逐个击破的机会。而且,集中主要力量击破白波各部,更是有效稳定局势,威慑白波贼肆虐的有效手段。
放着这样的天赐良机不去进攻,反而还想着固守,这简直就是最愚蠢的做法。延误战机不说,还会令白波贼气焰更加嚣张,整个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由此,公孙昱当即再也忍不住,开口试探了一句问道:“牛中郎,我等大军新至,士卒锐气正盛,正乃军心可用之时。趁此良机,我等为何不主动出击,挫一番贼兵威势。”
要说牛辅还真是性格优柔寡断,闻听公孙昱当众反驳他的战略,他也未逞一军统帅的威风一言否决,反而忧心忡忡言道:“思伯言之有理,然我军骑兵颇多,河东地形又颇有曲折崎岖,不利骑兵作战。况天寒地冻,也非骑兵逞威之时,如此天时地利皆不在我手。贸然领军浪战,若不分胜负还好,一旦被白波贼围困,反倒重创军威.”
牛辅言罢,一旁始终未开言的李傕,这时也骄矜地捋了捋颌下髭须,无不骄狂地讽刺公孙昱道:“黄口孺子,未曾领军作战过一次,便敢如此乱言军事!你可知战场凶险,风云莫测,一旦有所疏忽,便会令全军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公孙昱觑了李傕一眼,根本懒得搭理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反倒牛辅适才一番似是而非的回答,以及他眼中那掩饰不掉的躲闪,让公孙昱猛然间明白了什么。
不怪牛辅如此优柔寡断,实在是站在他的角度来看,采取保守的战略就是他最佳的选择:他本身并无将才,然得董卓器重,却成为统领了一军的中郎将,还奉命讨伐如此人数众多、局势汹涌的白波贼叛乱。
面临这等难关,他若大军得胜自然不必多说。可一旦战败,他所仰仗董卓才得来的权势,恐怕就会因此一去不复返。故而,对于他来说,此番征讨不言有功,但求无过,才是最恰当的做法。
也由此,牛辅才会在军议一开始,便一而再、再而三强调固守策略。
想通这点,公孙昱在心底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毕竟,此时的牛辅就好像一个装睡的人,你再如何将所有正确的道理摆在面前,他都不会清醒过来的。
不过,公孙昱不准备为难牛辅,却不见得他就会连带着放过李傕。
既然到安邑他便知道自己逃不掉李傕和郭汜这俩货的攻讦,所以也就根本没打算忍气吞声。故此,他随后便向李傕施了一礼,谦逊回道:“李校尉所言极是,在下不通军事,的确比不过李校尉南征北讨、用兵如神。”
见公孙昱这就服软,李傕不由轻蔑一笑。
然而,就在他得意之时,却看到了张济身后的张绣忽然也忍不住轻蔑一笑。一时间,李傕再蠢也明白过来了:公孙昱刚才哪里是在夸他,分明是他损他!从军这么多年,他李傕虽然自视甚高,可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
公孙昱那样一伏低做小,登时就让李傕自大跋扈的一面展露无疑。再加上他还自称乃飞将军李广的十世孙,却如此平庸无能,更令人觉得他除却只会装腔作势之外,完全就是一个无能的草包!
一瞬间,李傕便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大怒喝道:“黄口小儿,你敢辱我?”
公孙昱这下才猛然变色,骄矜地蔑视着李傕道:“辱你又如何?尸位素餐的狗东西,忝为校尉一职,从军以来败多胜少,简直丢尽了李家的脸!”
“董公心仁,尚不降罪于你,可你这等狗东西非但不心怀感恩,反倒只会逞凶弄奸!军议当中,尔腹内毫无一策,如泥俑石胎,放去守墓也比再此令人厌恶强百倍!”
“你,你简直该死!”
李傕这种货,其实比郭汜更受不了激。本身就是个装腔作势的货,平日全靠着自以为是活着,现在公孙昱一言骂到他的痛处,登时令他这种只有小聪明的家伙暴露了虚弱的本质。急怒之下,竟然当着牛辅的挥刀向公孙昱砍去。
公孙昱自然不傻,看到李傕发怒,第一反应就是向身后的美女旁退去。果然,这一退之后,一柄利剑陡然灿出亮眼的光华,灵动流转一瞬之后,公孙昱便只听到金属相撞的叮当声。随后的一幕,便是神秘美女一剑架在了李傕脖颈上。
公孙昱一下就笑了,因为看清楚之后,他才发现李傕的脖颈上不仅有神秘美女手中的利剑,还有一杆大铁枪抵着他的咽喉。铁枪的主人,自然是一直静默无声的张绣。
“绣儿!”张济陡然大怒,立即开口喝道:“你岂敢如此无礼,还不速速放下手中铁枪!”
可张绣这次却没有听从张济的话,但杀气毕露之后,他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收场。毕竟,适才那一枪,他也是不耻李傕平日骄横,情急之下忍不住出手。可现在说放下就放下,非但张绣自己气不过,还更显出他对李傕有敌意。
然而就在此时,一旁公孙昱却忽然开口道:“牛中郎在前,狗贼便欲行凶,你还究竟有没有将牛中郎放在眼里?!”
张绣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当下也附和一声道:“不错,军议席间如此无礼,究竟意欲何为?”
这下张济也愣了,反应过来后,也忽然转了口风:“绣儿忠心护卫牛中郎,秉守军议威仪,确该如此!”
这话一出口,就连李傕身后那些准备鼓噪的司马也不敢再动了:公孙昱一番话就将事件性质给变了,这时候他们若是再敢出手,那公孙昱说不定下面就要污蔑他们要杀牛辅造反了!而且,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过,你没看郭汜那货这会儿就很老实没动吗?
牛辅刚才也有些不知所措,一见公孙昱已然为此事定下了基调,不由也借坡下驴喝问道:“李傕,军议席间,你究竟意欲何为?适才思伯疑本中郎战略,本中郎亦然就事论事,而你不过口舌之争,便如此要取思伯性命,你眼中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中郎将,还有没有董公!”
佩刀被打落在地,脖子上架着寒森森的利剑。此时的李傕完全不复刚才的志得意满,只能嗫嚅着请罪道:“牛中郎恕罪,末将适才不过一时激愤。”
“哼!”牛辅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回头就给公孙昱一个赞许的笑:李傕和郭汜这俩货,从来就没将他牛辅放在眼中。牛辅早在他们二人,军营中便过传言,此二人多番言他牛辅不过仗着董卓女婿才坐上了高位,实则屁本事儿都没有。
这话虽然是实话,可身为下属,这话他们怎么敢如此光明正大地说出来!由此,纵然两人乃牛辅部下,也是凉州嫡系之人,可牛辅对这两人却向来没什么好感。
反倒是公孙昱到了这两日,两番顶撞李傕、郭汜,他牛辅就可居中调停,将二人挫扁揉圆,第一次让牛辅感受到了原来当中郎将是如此的威风!
像公孙昱这种知情识趣的下属,牛辅不喜欢,难道会傻了去喜欢李傕、郭汜这俩货?于是,牛辅这傻货的心不知不觉更向着公孙昱了。
可是,就在公孙昱觉得他已然又赢一局的时候,李傕却悠悠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望着兽皮地图缓缓笑了。就是这一瞬间,公孙昱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果然,李傕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和狡诈,忽然抱拳开口向牛辅说道:“牛中郎固守之策甚为精妙。末将与郭校尉愿为中郎先驱,屯驻汾河一线,遏制郭太兵锋!”
正在内心感慨自己多了个好下属的牛辅,根本不知李傕此言是计,闻听李傕忽然支持起自己,内心更加膨胀起来。
看来刚刚的威风已然折服了李傕了!剩下的就只剩下郭汜那二货了。
十分膨胀的牛辅听到李傕的话,当即拍板儿道:“稚然果然不愧忠贞善战之士,便依稚然所请!”
说罢这句,牛辅这才望着兽皮地图,脸色忽然后悔纠结起来:汾河一地有人屯驻了,那公孙昱该派到哪儿?自己刚才是不是无意间就把公孙昱给卖了?
想到这一点,牛辅内心一下子纠结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