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继续去造纸坊。造纸这个应该也没保密的必要,弄出来后,先给朝堂那些士族们送去,那些家伙恐怕会乐疯的。”
虽然公孙昱冲着毌丘兴点了点头,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却根本想的不是这回事儿。
同时,他望了望身旁的萧何、管仲和姚广孝,也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思:河东太守这个官职,实在太小了。压在头上的那个肉山董卓,也实在太碍眼了!不把这肉山挪开,根本没法完全伸展开来
没了董卓,公孙昱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扩大势力;而势力大了,他就可以守护那些专利产业,继而再用专利产业反哺势力,走向一个暴兵争霸的良性模式。
初平元年的这个冬天,公孙昱对董卓的杀心,已然开始变得难以遏制。
去造纸坊的路上,公孙昱的心情说不上阴翳,但绝对也算不上轻松高兴。毕竟,宋应星这样的妖孽做法,就好似直接将五百万甩在公孙昱面前,可残酷的现实却告诉公孙昱:你只能看,不能花。
你让公孙昱这种人怎么开心得起来?
那么,现在就反了董卓?
开玩笑,两万多人去打董卓十余万人?
就算能打得赢,可这战争一打响,你还想着闷声发大财?——做梦去罢!
再说,董卓还有不到两年时间,就会被‘干爹杀手’吕布给劈了。公孙昱为毛要改变历史,吃力还不讨好?
再再说,整个河东现在才是刚刚起步阶段:屯田还没屯上,编户齐民也未全部落实,民心也不见得全部归附,公孙昱手里也没有多少余钱。就这样彪呼呼地开展一场自杀式的战争,那简直就是脑残。
反过来,董卓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就会蹬腿儿,那会儿天下就会大乱。而到那个时候,公孙昱田也屯了,支柱产业也挣钱了,民心也归附了然后再振臂一呼,还不是想干啥就干啥?
所以,这一年多的时间,就算公孙昱把屁股夹得生疼,他也得夹起尾巴做人。
胡思乱想还憋着一股气的公孙昱,一路上不知放了多少个屁后,才来到了造纸坊。里面早就得到消息的蔡伦,已然恭候在一旁道:“参见主公.”
“蔡公公呃,蔡吏请起。”造纸的蔡伦和研究印刷的毕昇,都是匠作吏身份。只不过,一看到人家蔡伦面白无须,听着人家雌雄莫辩的声音,公孙昱习惯性地就道出了‘公公’这个称呼。
好在,人家蔡伦大人有大量,只是带着忧色地笑了笑,并未有啥气恼的——是的,一个宦官,一个基本上用不着纸的人,却造福了后世无数宅男的人,胸怀能不宽广嘛。
看到蔡伦脸上那一抹忧色,公孙昱不由有些了然:“蔡蔡大家,莫非是那纸还未改进完毕?百年前纸张不是已然造出,为何只是改进一番,竟用了小半年之久?”
公孙昱对造纸一事茫然无知,他只是觉得蔡伦之前造出过纸,现在改良一下应该不是啥大问题。
可想不到,蔡伦却开口道:“主公要求的那等纸张,是要符合印刷用的。故而纸张颜色要白、吸水要适中、还要挺括有力,这样的质量并非可一蹴而就。属下这小半年时间也造出了一些纸,但都不符合印刷要求,都失败了。”
“带我去看看。”公孙昱开口说着,他当然也没啥好办法,纯粹想看个稀罕。
然而,一看到那些失败的纸张,公孙昱整个身子就定住了。非但之前的胡思乱想不翼而飞,更好似中了什么魔咒一般,神情变得黯然无光,眼角含泪。
“主公无须难受,失败在所难免。属下日后必竭心尽力,造出符合印刷的纸张来!”一看到公孙昱竟如此失落,蔡伦当即面色不安起来,可算被对公孙昱提升汉代文治的心给感动了。
毕竟,一开始还神色淡然,可真正看到失败作品后,就忍不住黯然流泪——这不是对汉代文化事业爱得深沉,还能是什么?
可公孙昱颤巍巍地捧起那失败的纸张后,却不由瞥了蔡伦一眼,擦了擦眼泪道:“这是失败的眼泪吗?这特么是幸福的泪水,蔡大家,你什么眼神儿嘛.”
剧情如此不对,就连平阳公主也纳闷了:“夫君,莫非这失败的纸张,比成功的纸张更有用?”
“还是夫人懂我啊!”公孙昱激动地不顾这个时代的大防,当着众人的面就深情地同平阳公主一拥:“感谢苍天有眼,从今往后,再也不需要用厕筹刮屁屁了!”
此话一出,满坊哗然,一众文武直接被雷得外焦里嫩。
可反应过来后,这些文可安邦、武可定国的文武们,也都齐刷刷地流下了幸福的泪水:竹片刮屁屁的酸爽,谁刮谁知道.
就在好一阵的男默女哀后,还是公孙昱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转头向蔡伦问道:“这些手纸的全部制造步骤,都能重现吧?”
蔡伦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愣了半天后,才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主公无须担忧,这些步骤环节,都有专人负责跟随记录,绝对可以复原重现。”
公孙昱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感叹道:“歪打正着,这就是歪打正着啊!蔡大家,从今日起,这些纸张就被定为手纸,开始大量制造起来。至于印刷纸一事,蔡大家继续研究便好。”
蔡伦毕竟只是汉代那种正统的发明家,听闻公孙昱这样吩咐,不由奇怪问道:“主公,大量制造这些废纸,又有何用?即便为了如厕方便,也无须如此大费周章吧?”
公孙昱骚气地一笑:“当然要大费周章,因为我等此番所为,要为了改变汉人的生活习惯!这是一项创新,一项社会的变革!”
身后一众文武这会儿脸色腻歪:好嘛,就是一个用手纸代替厕筹的事儿,一下就让你整出了这么大的使命感。况且,说来说去,你还不就是想用这些手纸来卖钱吗?
一张嘴就是满溢而出的铜臭味,俗,简直俗不可耐!
可公孙昱却不以为然,反倒义正言辞地驳斥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就说你们以后想不想兵精粮足,想不想河东民泰郡安?要是想,就别端着架子,跟那些没用的士大夫一样光搞些虚的,真正的财富和改变,就是要务实,就是要先从一身铜臭做起!”
“不错,主公言之有理。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百姓只有温饱富足了,才会想着知书讲礼。反之,百姓若是连活都活不下去,除了为生存揭竿而起之外,还能如何?”
最具有超前意识的管仲,率先为公孙昱这一理念点赞:“如今汉代那些士大夫,早就读圣贤书读傻了。在他们看来,百姓起义造反,是人心不古、是纲常不正,他们怨天子不修德行、恨贼臣祸乱朝堂。可他们却从未想过,正是他们手下那些亲族小吏,一个个逼得百姓们家破人亡!”
“主公以身作则,率先洞破本源,一针见血解救乱世危机,此举乃大仁、大智!只有先让河东百姓富足了,继而才能将河东模式推广至整个大汉。届时,天下无一饥寒之民,无一走投无路之人,又哪会烽烟四起,战乱不休?”
众文武一时不由沉默了。
说实话,他们虽然很认可公孙昱,但毕竟整个华夏封建史就是一个被蒙蔽扭曲的历史。而在这种环境生长起来的文武们,或多或少在心底都有些鄙夷公孙昱从商致富的意思。
可现在,管仲豁然撕开那华而不实的外衣,让众文武看到血淋淋的残酷现实。他们才不由陷入深思,继而动容不已。
一时间,他们看向公孙昱那‘敢为天下先’的身姿,似乎也觉得在闪着光。
毕竟,公孙昱此时的神情辣么凝重,轻蹙的眉头都辣么有魅力只可惜,公孙昱这种人,也只能保持三秒这样的光环。
接下来,他一开口就毁了所有的意境:“蔡大家,这个手纸工艺,它技术含量高不高?别人要是想偷学,会不会一下就仿造出来了?”
嗨,还是一脑子的钱!主公,你真不穷,为何对钱就这么执念呢?
不过话说回来,公孙昱的问题也没错:这玩意儿,到底要不要保密?
假如不需要,就只能做一锤子买卖,不能垄断搞暴利;可假如需要,那又跟水泥、棉花、羊毛、肥皂、蜡烛一样,怕别人抢他的专利技术。
头疼啊!
公孙昱的这个问题,一时还真有些难倒了蔡伦。蔡大家思忖了片刻后,才给了一个保守的回答:“主公,这造纸之术虽早已传至天下,但精通者却寥寥无几。而且,此番这等.手纸,也是属下歪打正着所致。倘若一心仿制,反倒不见得能造出来。”
说罢这句,蔡伦又补充道:“不过,造纸之术毕竟已然有之,若是广罗名匠潜心钻研,也的确能弄出这些手纸。但依属下之见,这时间最少也得需要三年.”
公孙昱沉默了。
一来,他没想到这造纸术,原来还有如此多的讲究。
二来,也是因为这造纸术竟然有如此多的讲究——他娘的,这玩意儿,竟然也是需要保密的专利技术!
虽然,蔡伦保守说这技术可保密三年左右。但三年的时间,公孙昱恐怕早就打出了自己的品牌,这跟垄断也就没多大差别了。
又是一项只能放着看、却不能挣大钱的买卖!
想到这里,公孙昱就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从自己的眼前溜走!
他那个痛心啊!
那可都是钱啊!
该死的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