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这东西竟然是祥瑞?”董卓看着眼前的一盘炒土豆丝,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空白的状态:“你现在是来告诉老夫,老夫这些时日常吃的这东西,竟然是祥瑞?”
同样一脸震惊的董旻,这时候也搞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儿了:“兄长,你这里怎么会有皇宫御苑里的祥瑞?”
“自然是思伯送来的.当初思伯送来的时候,的确说这东西亩产惊人,可菜可饭。只不过,老夫命人煮熟之后,尝了两口便绝寡淡无味,比之西瓜甜美多汁来简直一无是处。”
沸腾了整个长安‘祥瑞’一事,董卓此时当然已经知道了。可当董旻告知他说祥瑞就是他平时都不怎么爱吃、只尝个稀罕的土豆时,董卓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说公孙昱欺骗他吧,人家的确提前就将这东西的不凡告诉他了;可说公孙昱没骗他吧,公孙昱又整出个祥瑞的噱头来,让自己猝不及防
“就算这东西乃是祥瑞,又与我等何干?”董卓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件事儿究竟孰对孰错,很快他干脆便摇摇头舍弃了这个问题。
可相对于董卓的无所谓,董旻这里却仿佛被针刺到了尾巴的猫,差点都跳了起来:“兄长,公孙昱不过一小小河东太守,擅自谋占诸多专利产品取利不说,如今又弄出这些什么所谓的祥瑞之事。这桩桩件件之事,哪件是人臣所为?这分明就是他公孙昱包藏祸心、意图不轨的铁证!”
这一番话,犹如一根钢钉锲入了董卓的心房。
这些时日,董卓也发现公孙昱那里愈发诡异、不可收拾。而这种脱离自己认知和掌控的事件,也无时无刻地在董卓志得意满的心中,蒙上一层阴影。
故而,当董旻说完这番话后,董卓沉吟片刻后终于开口道:“将众谋臣武将唤来,今日,老夫要好生商议一番河东公孙昱之事!”
董卓说这话时面色冷厉,语气粗横,看起来仍旧是那个咄咄逼人、不可一世的魔王。
但只要熟悉他的人,就能看出董卓眼中还是犹豫不决。否则以他向来乾坤独断、喜怒于心的做派,早就一纸钧令下达,哪又用得着这般大费周章,将所有心腹唤来商议?
没多久,众心腹已然齐聚厅堂。
董卓这种大老粗也向来不会含蓄婉转,开口将最近发生之事交代一番后,便开门见山问道:“依诸位之见,老夫当如何处置此事?”
不待底下人开口,董旻又抢先定下基调道:“兄长,此事无须商议,公孙昱入主河东之后,任性自专,胡作非为,早已不将兄长放在眼里。且此人乃何家之后,与我董家本就势不两立,他公孙昱又曲意奉承,仗着兄长的庇护欺辱董家,种种所为早已图穷匕见!”
“以愚弟之见,此番我等纵然不予以惩治,也当罢黜他河东太守一职。更要收其兵权,断其羽翼,监视在眼下,以备他一朝祸乱作孽,我等却猝不及防!”
董旻话音刚落,一旁李儒便睁开了眼睛:“如左将军所言,那又当派何人镇守河东?况且,左将军之意还要收思伯兵权,太师又当从何处抽调兵马?”
比起董旻毫无根据的主观臆断来,李儒的话显然更客观实际。之前牛辅镇守河东的状况,众人也都有目共睹,空有最精锐的飞熊军亦然抵不住河东白波贼乱。而公孙昱入主河东后,虽然仍未斩草除根,但至少将汉贼阻在了河东境外,使得河东还有安定的环境休养生息。
同时,董卓看似兵多将广,但此番调动起来也绝对不易。
自败给孙坚后,董卓留中郎将董越屯兵渑池,段煨屯兵华阴,牛辅领麾下李傕、郭汜、张济、贾诩、樊稠等校尉驻扎在新安和谷县一带。再算上公孙昱屯驻河东,便算是彻底堵住了关东兵西进关中之路。
倘若董卓这里一旦胡乱调动,河东空虚暂且不谈,便说派哪部兵马都是难题:防备孙坚和关东军的部队不能轻易动,而长安城中,除却董卓的心腹凉州羌胡之外,便是皇甫嵩旧部、吕布并州兵以及京师戍卫、北军将士。
假如派一凉州心腹将领率数万凉州羌胡入河东,那长安城里董卓的嫡系兵马便算抽调一空。这种客强主弱的态势,绝对是董卓难以接受的。毕竟,喧宾夺主不单单指酒宴,也指政治斗争。
“可他公孙昱妖言惑众,扰乱视听!他分明就是想断我董家根基,趁机作乱生事!”董旻怒吼起来,一副不被人理解的痛苦和仇怨,瞪着血红的眼睛望向李儒道:“李儒,你莫以为公孙昱乃你女婿,你便一味偏袒!”
“思伯若作乱,在下必最先引颈受戮!在下所谋,一切皆为了太师大业!”李儒也怒了,这些时日,他被董卓冷落太久,更看出董卓雄心江河日下,早已忧心忡忡:“更何况,思伯所为,哪一点算犯上作乱、心怀不轨?”
“分明是你心胸狭隘、短智无谋,就因思伯看不惯尔等骄横跋扈、残害百姓之事。尔等便心怀怨恨,一心想要太师自断臂膀,逼人反叛!真不知尔这等尸位素餐之人,留太师身侧又何用!”
“文优!”
董卓脸色不由愠怒起来:李儒骂董旻,其实也变相骂了董卓滥用亲族、公私不分,而如今的董卓,最看不惯的也是这一点。
经历了关东群雄起事反叛后,董卓对任何人都不再有什么信任。在他朴素简单的想法里,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自己的兄弟侄儿再怎么说也是董家人,是绝不会背叛自己的。
只不过,如董卓这种鄙陋之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一个道理:有些人纵然有一份好心,出发点极好,可他才智平庸,烂招频出。你把他放在他才能不匹配的高位上,他反而会更干脆利索地坑了你。
所谓好心办坏事的例子,比比皆是。
李儒知道这个道理,但他此时已无法再进劝董卓。反倒是一直沉默不已的田仪,这会儿却开口说道:“太师,属下不知时局大势,却知自思伯担任河东太守一职来。牛中郎那里再不需太师拨付粮草,而上计之时,思伯虽未上交多少赋税,却已不用当初一般,令太师一方面筹备牛中郎军资,一方面又补贴河东。”
田仪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董卓,见董卓脸上并未有动怒迹象后,才继续说道:“而董侍中带回思伯贪墨隐瞒的铁证,属下核对一番后,发现都是凭空捏造。单以政绩来看,言思伯乃太师麾下之最,名副其实。”
董卓悠悠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更加烦闷气躁:此事他一时难以决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这些人说出的事实。
一方面,他害怕公孙昱会忽然搞出什么幺蛾子,让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可另一方面,公孙昱又算是他麾下极为好用、务实能干的人才,而且,真要对付如今的公孙昱,代价其实也并不小。
这也导致了董胖子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生气,还是高兴了。
由此,董卓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望向自己如今最信任的谋臣,开口道:“子师,依你之见,此事老夫当如何决断?”
始终沉默的王允,这会儿不得不开口。可刚张了张嘴,他却愕然发现,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