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的候鸟死于寒冷。
没能奔赴于它所向往的温暖,却死于它所恐惧的冰冷,这恐怕是最可悲的结局了吧。
如果,如果——
如果最初的时候风没有卷走那片本温暖地依存于同伴们之中的落叶。
如果最初的时候云没有从视野里飘向那完全遥不可及的远方。
如果最初的时候我们没有牵起手。
那些我以为笃定而不可变更的剧本会变成怎样一个滑稽可笑的模样呢。
再次回到这个小镇的时候,距离上一次过去了差不多十年。
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她语冰就离开了这个小镇去往城市的大学,毕业后便在这个城市里定居了下来,两人在城市里相互扶持着度过了的经济危机,在城市里有了小小的一栋房子,也很顺理成章地有了可贵的感情。
在他们终于彻底地安顿好了,才回想起这个小镇,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十年。
父母已经垂老,但在目睹到了美满的生活时,脸上还是露出了笑意,堆在一层一层的皱纹间显得格外清晰。最原终一望着小镇里一排排显得古旧的楼房,对父母提出了要带着他们一起搬到城市里的意愿。父母虽然舍不得这多年来一直生长着的故土,但也期盼着能够到孩子们身边去。离去的日期定在两个月之后,请了假来帮着父母搬家,也顺便地给自己放个长假。
“小时候玩过的玩具吗?真是可爱呢。”代倾从书架的一角抱起一个小小的黑白熊玩偶,笑着问。阳光在赤松金色的音符发卡上一闪一闪。
“啊,这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吧?”语冰脸稍微红了红,飞快地从地上抱起一个纸箱,几下窜下楼去。留着代倾站在略显斑驳地阁楼上兀自笑着。
将纸箱在楼下放好,顺手撕了张便利贴给它做好标记。代倾一伸手探了一下,感觉到脸部传来的极高的热量。他思谋着还是出去吹吹风比较好吧。他便推开门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走了半天才想起来最好还是给语冰挂个电话以免她担心。
在掏出手机的时候,墙上的一张广告纸飞快地穿过他的视线。他眯起眼睛看了看,伸手揭下了那张广告纸。是一个要求订做一个书架的广告,订做的金额倒是可观。代倾想着自己的木匠活儿做得也不差,这样的一笔钱不挣倒是白不挣了。于是就很顺便的,在电话里这么对语冰讲了。
语冰倒是没有抱怨什么,这一点也是代倾非常喜欢她的一点。毕竟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嘛。代倾默默地记了两遍广告纸上写着的地址,将广告纸折了折放进口袋,便迈开步子向着广告纸上所写的目的地去了。
房子在山上。
房子在镇里算是比较新了,房子上漆着的鹅黄色油漆在阳光下透露出温和的感觉。最原走近房前,视线在一块刻着“梦野宅”的铭牌前停驻了一会儿。这块铭牌显得比房子还要新很多啊。他暗自想着这些无关的事情。
他抬起手敲了敲门,在停到门里传来的一声不甚响亮的“请进”之后才抬手推开了门。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啊,应该称呼梦野夫人还是梦野小姐呢——这房子不算小,大概住着的女人已经嫁人了吧。
房间里的灰尘细细地在空中飘散着。房间里的光线不强,所有的窗户窗帘都几乎拉了半扇,只有微弱的光从窗口透进来,摇曳着打在地板上。里屋里传来木屐击打着地板的清脆声响,紧接着走出一个穿着素白色镶红边和服的女孩。她的脸背着光看得不太清晰,只能隐约地看到她大大的清澈眼睛询问式地注视着他。配合着不高的个头,完全不像个嫁人的姑娘。大概是这家的女儿吧。最原终一这么想。
她慢慢的开口了,声音略带拘谨,带着一丝莫名地期待:
“请问是邮差先生吗......?”
梦野秘密子高中毕业以后进了东京的大学后就一直和茶柱转子住在一起。最初只是想找个人一起分担房租,于是便在想要合租的人中间挑选了看起来比较开朗的转子。谁想转子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萝莉控,相处一段时间熟稔了之后便天天“秘密子好可爱”“秘密子世界第一可爱”这样的喊,让梦野秘密子多次陷入无奈。茶柱讨厌男孩子,即使是同道中人的萝莉控男孩子也很讨厌,秘密子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人追,只是那些人往往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死”于茶柱的合气道之下。
“什么什么?!——秘密子现在居然和王马那个男死在一起——可恶,那个男死总是对秘密子图谋不轨!”
“又在假哭了啊。”
秘密子伸手拽了拽头上的魔术帽遮住在自己的表情。这样的一身打扮显得像是在cosplay,已经有不少路过的人拿起相机拍她了。
“王马为什么今天突然要约我出来呢......?”
“因为我最喜欢梦野妹妹了啊。”王马小吉随手拨了一块馄饨进嘴里。
“......又在骗人了吧。”
几乎是莫名其妙的,秘密子的耳边突然就响起了一句话,好像是王马的声音,但他却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这句话好像是穿越了很漫长的时光,从另一个时空跑到她耳边,喃喃地想要证明些什么。
他说,[オレは好きだけどわ]。
“那个,王马,你知道咱毕业后想要做什么吗?”
“梦野妹妹的话~当然是魔术师啊,这是梦野妹妹的愿望嘛。”
“咱想要做的是魔法师......”梦野秘密子伸手拨了一块馄饨,却终究还是没有吃。她在不怎么清晰地昏暗灯光下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抽了抽鼻子略带哽咽的说,“人家会成为最出名的魔法师,厉害到能够挽救生命,能够让时间倒流......”
然后回到,永远回不去的过往里。
梦野秘密子从短暂的出神中回过神来,潮湿的眼睛望向面前的最原,却又好像透过他看向再也不能到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