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开会的时候，艾米一直在心里想这句话。

事故来得太突然，她完全没有时间反应。

她曾经有过机会。如果她今早按时来上班，就会听到法务小吴和驻点律师讨论案件，可惜，没有。更讽刺的是，这本来也不能怪她。自打betty来了，艾米就一直兢兢业业，比在林素手下时谨慎了许多。前一天她加班到九点，所以今早调休两小时。

如果她平时和佳文、胡炜搞好关系，他们会在得知消息时通知她。可惜，也没有。

如果她不是一早认准了王总，自以为搞定了关键人物，陈沧海也会给她一个机会，在林素赶回来之前，她数次想向陈沧海解释，他只是淡淡回她一句：“等林总、贝总回来再说吧。”王总即将离职，陈沧海也没必要再敷衍她。

如果她尽本分，好好工作，林素也会拉她一把，可惜，以上，统统都没有。

开会前，艾米给她的大靠山发了信息，没有回音。她又打了电话，“您拨打的用户忙”，她知道，事情真正不妙了。

艾米突然之间想起林素给他们做内部培训时讲过的“灰犀牛”，生活中的某些不幸，就像是“灰犀牛”，你看到它似乎离你很远，又十分粗苯，行动迟缓，你觉得它没有实际威胁——即使有，你也有足够时间可以避开。但是，当它真正向你奔来的时候，你已经无法避开了。

她惊奇的发现，林素当初做的那些好无聊的团建似乎挺有道理。容不得她多想，林素已经向她发问了，她的语气虽然平和，但明显来者不善。

艾米立即认错：“这篇稿子是我做的，最近《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很火，我觉得十分有趣就借用了，没有考虑到版权问题，林总，是我的错。”

“你说说你错在哪里？”林素没有放过她，也没有给她留脸面，当着众人的面让她自我批评。

艾米一愣，但她也算得上能屈能伸，立即端正了态度，低下头，用十分愧疚的语气说：“林总曾经提醒过我，借用网上的热点可能涉及版权问题，叫我多注意，我却因为赶稿疏忽了。”

“还有呢？”

艾米也有生气了，虽然大家都不看她，以免她尴尬，她却准确无误接收到了大家幸灾乐祸的情绪，她咬住下嘴唇，露出委屈的神色，不再说话。

林素继续说：“这个稿件，你没有发给贝总，也没有发给我，只要你发给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都可以避免这样的重大事故，但是你没有。”

艾米几乎想反驳了，她抄送给林素的邮件，都设置了“需要回执”，刚开始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收到回执，但从某一天开始，就再也没有收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艾米暗暗心惊，林素就是针对她的，肯定是。

“这件事我专门和你谈过，上次你模仿可可漫画的套路时，我就郑重提醒过你。”

艾米想起来了，是的，林素确实说过。

那还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那时候，她春风得意，谢总许诺提她一把，她和谢太太也走得很近，而林素，正被谢总打压，位置不稳。谁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林素不仅重新站起来，还高升到集团？艾米不忿，她和林素比，到底哪点差了？！她离她曾经只有一步之遥，似乎随时可以取代她，现在，居然差了这么远。

艾米还想起了另一件事，就是从谢太太大闹林素的办公室开始，林素就没有给她发过回执了。她是故意的，故意令她放松了警惕，让她以为发不发无所谓，她引而不发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天吧？

艾米看着林素，林素黑得发亮的瞳孔幽深如千年古井，她十分擅长控制情绪，看她的表情你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办公室里很安静，其他四个人都默不作声，betty只饶有兴致的看着林素，佳文等人不便公然围观，都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或者笔记本发呆。空调猛地高速运转起来，发出一阵噪音，在“呜呜呜”声中吹出更加寒冷的风，大夏天的，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林素突然微微一笑，她笑起来是好看的，温润中带着明了，她知道了，林素知道是她做的事，她怎么知道？她凭什么这么自信？

林素不说话，静静看着她，艾米眼中的怨恨和不服一闪而过，她本来是个大美女，在美女众多的可名也是数一数二的，但表情扭曲的时候就没那么美了。她走错了路线，平心而论，她能力不差，如果专注于工作，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出头；或者，她干脆一点，专精于美貌，好好变现，也不是没有市场。只是，她搞错了一件事，在职场，美丽固然能带来附加收益，却不是根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的根本价值还是能搞定工作。

“你打算怎么办？有什么补救措施？”

艾米挺直的脊背：“我会和东方动漫好好协商，我刚刚查过那三分判决书，最多也只判赔了8万，应该不会太高。我会争取尽快和解。”

林素一听就知道她还没上道，她对科盛可以这样回答，毕竟只是合作关系，具体如何解决可以不谈。艾米对着她却不能这样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她打算怎么做，需要什么资源？是否需要林素、betty协调？如果要赔钱，钱从哪里来？是否有预算？如何说服公司出这笔钱？按照公司的规定，员工过失导致公司损失，是要从工资中扣除的，他们这个团队是一个整体，连林素、betty都会受牵连，她一句话不说，这意思是要自己扛了？

既然艾米自视甚高，就让她试试吧。林素把u盘递给她：“这是科盛方面整理的资料，你也拷一份。我刚刚也跟陈总说好了，他们的法律团队会提供一定程度的援助。”

艾米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但她心里并不领她这个情，她和小吴以及坐在她隔壁的驻点律师也是有点交情的。

“如果你不能解决，我恐怕就……”

艾米已经打断她的话：“林总，你是想开除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