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是练得差不多,若谈对敌只怕是毫无经验可言,而且见过动武的,也就翟老还有那个方轻寒会点武功,其余的,不是麻瓜就应该都是装出来的,他自己是新生代文明人,总不能没事搁大街上飞檐走壁吧?
吉格麻溜的收拾桌上的残局,就跟着翟春秋进了后院。
后院空旷,一切从简。脚下铺的细白沙子,左边摆着落兵台,右边放着刀座,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平日翟春秋教的是轻身功夫,旨在对敌劣势之时也能轻松跑路,加之他也不爱使用这些厚重兵器,所以多是惯用自己的惊鸿剑。
翟春秋一身黑色宽大长袍屹立场中,须发皆白,赤脚踩在沙地上,整个人的气势随之紧束的腰带瞬间凌厉起来,衣袖飘飘,无风自动。
吉格也活动着拳脚,取下背后裹满布条的剑,严阵以待。
“开始了。”
翟春秋说话间身影已经动了。小碎步看似缓慢踏过,手上的攻势却是快到极致,只留身后幻影重叠。脚踝接连带起细沙,有如一骑绝尘一般,三丈的距离仅仅只是三息之间,两人面面相对便只隔三寸。
吉格身影一晃,也不犹豫,身子一滑后退两步,脚下自沙地横扫,沙尘扬起,翟春秋当即以袖掩面,却不想只是虚晃一招,吉格得意一笑,便迅速持剑横斩而出。
赵春秋收袖一挥,并掌如刀直击单奕腹部,吉格只能收剑回防,眼看一击不成,迅速收回长剑,风声阵阵,自翟春秋身前上中下一连刺了三剑,剑势迅捷,角度刁钻怪异,令其无路可退。
翟老亦是冷哼一声,眼中并无异色,似是早已料定他的落剑之势,当下空手接白刃,右手两指一夹止住剑势,左手便绕他右臂一圈,以掌震他腋下。
吉格当即吃痛,闷哼一声,身子震出两米开外。
“再来。”
翟春秋掌势一收先发制人,脚尖连点已是腾空飞起,两手撑开袖袍一展,凌空飞度,便像是天外飞仙一般。
看来翟老动真格了,吉格眼中精光一闪,瞳孔开始张大,这便是他注意力集中的表现,眼中翟春秋的身影越来越近,他握剑的手势也开始缓缓变动。
翟春秋身形一闪再闪,气势汹汹,隐在袖袍之中的手掌暗自蓄力,吉格的剑也开始自身后由左易右,来回变换。
吉格只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动作,目光紧紧锁定。
翟春秋眼中光芒更甚,神色有些激动,看着吉格来回变换的剑招,观察很久,终于面色一喜,自空中携掌风而至,一击论成败。
掌风呼啸而来,刮得吉格脸颊发痛,吉格正聚精会神的盯着他,看似缓慢的一击,却带着无数变招,他必须要找到其中的破绽才行。
以手对敌,优势便在于灵活多变,往往片刻间即可改变杀招,加之翟春秋早已练出罡风,此刻对敌使将出来掩他耳目,更是复杂多端,防不胜防。
掌法已到眼前,罡风阵阵,吉格却还是没能找出破绽,谓然一叹,他已经输了。
翟春秋面色凝重,全神贯注,像是面临一个绝世高手一般,在见到吉格身上散发颓势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松了一口气。
当下准备撤回掌势,却见面前的人脸色平静,右手出剑,于胸前挽了一朵剑花,随即在掌间旋转一周,在从身后绕到左手,又是连挽一朵剑花,势急手更疾,眨眼间身前亦是两朵剑花傲立,亮丽晶莹。
翟春秋自问平生对敌之人,苍山一脉的用剑高手点苍龙、峨眉剑宗的双剑传人冷沁,皆是用剑独到之人,其剑法具都炉火纯青,随手便可连挽七朵剑花,比起眼前的两朵,精致华丽上自是独一无二,只是相较少了一丝灵活。
两朵平实无华的剑花,如同并蒂莲花,定在吉格的身前,剑花透着白光。
此时他正闭着双眼,面容安详,像是沉沉睡去,手上动作却是不减,剑回到右手置于身前,托着两朵剑花,左手伸出食中两指,由吞口端自剑尖缓缓引去,剑鞘还未脱下,布条之上已经白光绽放,整个后院都被白光淹没,随后龙吟阵阵,冲天而起。
吉格周身光芒随之暗淡,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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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打脸,阵阵轻微疼痛,还有耳边的啪啪作响。
“哎,小子,醒醒啊!没事吧?”
吉格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入了夜幕。
翟春秋正狼狈不堪的拿大手拍打着他的脸颊,一身的黑色长袍已经破烂不堪,露出青筋暴起的手臂跟瘦弱不堪的膝盖,脸上还有几道血痕,神态萎靡,面容憔悴。
吉格起身捉住他的手臂,看着自己干净的衣服,又比较了下翟春秋的行头,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倒是您,反倒像是经受了摧残。”
翟老在一旁吞吞吐吐,半天也没吱声。
“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吉格想着之前翟老的凌空一击,关心道:“不会是您最后使得那一式失手了吧?”
吉格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当时自己已经吓晕过去,而翟老蓄势一击自然不会落下,结果到头功亏一篑,止不住攻势,内力紊乱将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翟伯,你早些休息吧!我看你伤的不轻。”
吉格扶着他的手臂,言语关切,见他模样凄惨,哪还有之前的容光焕发,转过头去有些不忍道。
“你......”翟春秋见他忍俊不禁,顿时有些气恼,方才抬起手臂,便感觉一阵剧痛,当即冷嘶一声,闭口不言。
“是我不好。”吉格朝自己头上敲了一个脑瓜崩,双手扶着他,陪笑道:“翟伯,您还是早些休息吧!晚间我去给你买点药。”
“你呀你,我算是拿你没辙了。”翟春秋哭笑不得,依着他进了房间。
服侍好翟春秋躺下,问了几味药材,吉格便起身去买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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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春秋躺在床上,心却是久久不能平静,自怀中摸着一面古朴铜镜,脑海中不断想象着吉格以手引剑的式法。
当时两朵剑花并立,却能滞留在剑身之上,实在前所未见,剑花本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他的剑花,竟能存于身前,而后剑花爆炸的威力,更是势如破竹,龙吟肆虐,仿佛要摧毁眼前一切有形之物方才罢休一般。
方才形势险急,若不是怀中的铜镜抵挡了致命一击,只怕早已命丧当场。
难道这就是二公子的成名绝技?
翟春秋虽然从未与二公子交手,却也听过不少他的事迹,年少成名,边荒杀敌。这样的年轻豪杰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尊敬,翟春秋自然也在此列。所以当方轻寒说单奕失忆之时,翟春秋不假思索就收留了他。
若是吉格老实度过余生,翟老自然放任自由不会管他,可是自从那晚阁顶吉格说出要找到清月儿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帮助他。
他感觉自己赌对了,有这样的绝技傍身,还有人能将其重伤至失忆,吉格的身上,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
窗外夜色朦胧,月华泛白。
“霓裳,你觉得,我应该帮助他吗?”翟春秋面带追忆,抚着铜镜,眼中泪光闪烁。
......
翟春秋打定主意要帮他找回记忆,他也很好奇,吉格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晚间的时候,吉格已经熬好了一锅中药,还选了几种外敷的软膏。
翟伯春秋性格要强,直言自己孤身一人风雨兼程,喝点中药是没有问题,奈何禁不住吉格的用强,只能乖乖喝下。
“翟伯,跟您说个事,明日我想出城一趟。”吉格在床边喂完中药,轻轻的拍着他的背道。
“恩,去就去呗!”翟春秋笑着挥手,看他道:“年轻人做事,我放心。”
“那您记得按时喝药,就这样了。”吉格内心一暖,恭敬的退了出去。
不觉又来到了枫树下的石凳上,今夜月亮还是很圆,月光皎洁。
在这城里呆了几天,他有点想念追风还有小白了。
他之所以不将它们带进城中,一来是怕太过招摇,有人图谋不轨,伤害它们;二来则是山禽野兽,总会有属于它们最贴近大自然的生活方式,一味将他们融入进人类的生活,反而会使效果适得其反。
山中多寒夜,深秋集露河。也不知此时他们在哪个山头栖息,过得怎么样?还有清柳儿,她过得如何了?
人便是这样,一孤独就会怀念以前。
既然你不给我写,那我还是给你写封信吧!吉格想了想,找来笔墨,开始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下,只是写完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哪里有驿站,更不知兰陵清家在哪。
当下不禁有些意兴阑珊,将书信塞进信封,攸攸进屋,关了门扉。
明日一早,便出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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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小巷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南来北往的过客依旧涌如昨昔。
今古斋的红木落地招牌依旧,只是今日多了个谢绝迎客的牌子。
牌子是吉格早上出门临时起意加上的,主要是为翟老着想,因为这几天他都没看到有客人来过。
此时他已经身在南门的路上,南门街道上铺的都是上等陶瓷砖块,五彩琉璃,地上可谓是一尘不染,两边栽种的是桂花树,沿路高墙堆起,而且一个路边早餐摊都没有,让单奕颇为不爽。倒是不少骑乘马车的贵胄来往,不少身着华丽服饰的人围在一起,有大队大队的官兵持着长枪,想必应该是什么活动。
吉格询问了几个路人,就背上小包赶往孔雀城去,孔雀城就在南门,他此行过来正好也是要看看以后摆摊的位置,毕竟今天早上官兵送回来的木剑还没有销路。跨了南门之后,就可以感觉到这种高贵的气息,他突然想到之前那个瘦不拉几的小伙子滋着龅牙说要陪媳妇过来时的情景。
这里的人衣着都十分得体,衣帽端正。简单的一件白衣长袍上,绘上几只飞腾的云雀,令人不会感觉简一单调,年纪稍大一些的人,也会将身上深色衣服打理一下,或是点缀几颗璀璨宝石,挂上两段流苏,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吉格身为拳师,本身的气质当然无可挑剔,那种认真时的深邃眼神,耍帅的各种动作,自然引人纷纷侧目,便是有不少富家小姐都低头偷看他,一时间莺莺燕燕都围着他转。
这一切本是美好的,直到身边走过一位高挑女子身穿旗袍式衣服、露出优雅迷人背影的时候,吉格发自内心的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婉转,声如黄鹂,女子自然受到吸引,扭过头来。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白皙的双手优雅的搭在一起,脸上报以浅浅的微笑,一如不经意间轻咬的嘴唇,绯红羞涩的脸颊。
刚好这时温度适宜,王子又恰巧出现,在这个怀春的少女心里悄然盛开。一次完美的邂逅,如同五月的月季花,这一刻整个孔雀街上,似乎都有春风携着初恋的气息。
“对不起。”吉格从齿间挤出几个字,而后抓起身后的包裹,迅速的挡在了脸上,快马加鞭逃将出去。
只留下那个沉醉其中的背影杀手,眯着眼睛,由席卷的花香肆意吹打在她有如大饼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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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西北四个大门相距并不遥远,均是距离城主府相聚三里的位置,据说按照某位当代玄学大家打造,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坐享荣华富贵。
后来人们讨论,其作用只不过是为了辨别方位而已,并没有什么作用。
出了南门外面便是青山绿水,沙漠之中的绿洲城,方圆近一百多里,恰巧便是跨在了沙漠和大溱帝国。沙漠以北,就是黔国,称之为北域,因为拉斯小镇地理位置较为特殊,所以并不接受两方的制度,也不需要每年朝圣进贡。
除了乌龙事件,一切都很顺利,吉格跟着小部分人出了南门,就开始寻找就近的高山。
山中佳木秀而繁荫,群山相连,连绵起伏。从山脚向上望去,小路蜿蜒,缠绕在绿水青山之间,宛若一道优美的风景,山间松树盎然,山风呼啸,吹散山间的氤氲云烟,像是慢慢揭开一层轻纱帷幕,整片松林有如风吹绿浪,随风舞动。
就它了,吉格打量一阵,开始沿着小径,一路向上。
林间朝阳洒落,空气清新,吉格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了起来。时而奋力奔跑,追赶山鸡野兔;时而爬上树梢,领略无尽风景。大自然是神奇的,它能够让人心情舒畅的同时,忘却烦恼。
这一路轻快无比,或许是勤加习武的原因,吉格到了山顶仍然感觉不到累。
他选了最高的一颗松树,站到顶端。俯瞰着周边的大小山林,空旷草地,看着边缘扎根的村落袅袅炊烟,清澈河流边浣衣的妇人,远方牧羊的老村民,田埂奔跑的青涩孩童。
如果可以这样简单平淡的度过一生,应该也是很好吧!
远方有鹰啸长空,吉格面色一喜,随即将手伸到嘴里,便是一声锐利的哨声。
高空接连传出一声比一声大的长啸声传达着喜悦,吉格遮目远眺,就已经看到追风急速飞来,此时远山青松林一阵涌动,有体型巨大的东西在狂奔而来。
“追风、小白快来!”吉格一通欢呼,远远招着手。
“怎么这么快就看到我了?”
追风亲昵的躺在地上,‘呵呵’的叫着,吉格正检查着它的羽毛,一个星期过去了,追风的身体已经长大了不少,彩色羽毛遍布全身,尾巴上的更加艳丽显眼,展翅间已经足有三尺之大,羽翼渐丰。
小狼自林间长嚎一声冲奔过来,立起前脚搭在吉格手上,伸出舌头一阵狂舔,鼻孔间发出急促的呼吸声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小白长得更加壮实,基本可以当座驾了,身上皮毛更加油光蹭亮,倒是令苦苦担心的吉格放心不少,它活跃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抬着脑袋左看右看,似是寻找那一抹熟悉的倩影,忽的往山下疾奔而去,一路带起飞石无数,过来半刻又跑了回来,耷拉着脑袋,垂在地上,不闹也不叫了。
吉格心中苦涩,走过去抱着它,轻轻的在它耳边说:“柳儿走了,不过你放心,它还会回来的。”
小白郁郁寡欢,神情与人类一般无二,吉格也没辙了,招呼追风过来,一人一鹰分别抓起小白的前脚将小白拉了起来。却不想小白刚刚站起来,却又是哄然倒下,颓废不堪。
这可怎么办,吉格盯着躺在地上的小白,又看了看一边木讷的追风,顿时面色一喜道:“我有办法了。”
吉格翻开包裹,拿出平日里记录剑技的纸张摊在小白的肚子上,掏出细小的黑木炭笔,开始描描画画,小白一动不动,追风则落在小白的肚子上,安静的看着。
不多时,吉格拍拍手收起木炭,画作便完成了。
长裙女子跃然纸上,身材纤瘦,秀雅绝俗,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腰间缠着一条丝带,按着一把宝剑,神态悠闲,说不尽的温柔可人,青丝修长及肩垂下,挽着一枝梅花。在她身后,便是一匹毛发白净的小狼,此时正酣然入睡,而女子正弯下腰身,左手抚着白狼,右手拈着一朵红梅,巧笑嫣然,不正是那韶华佳人清柳儿?
吉格画的细致,表情容貌皆是到位,小鹰也已经飞翅落在枝头上,‘呵呵’叫着,小白还是爱理不理,吉格只好将画放在它面前,抬起它的狼头。
这一下小白顿时来了精神,浑身抖擞,前爪抵在画上,嗷嗷嚎叫,吉格赶在它伸出舌头舔嗦前抢了过来,放在包裹里,随后将包裹系在了它的脖子上,这才止住它不满的低声嚎叫。
“走吧,咱们到处转转。”吉格骑在小白的身上,拍拍它的屁股。。
小白自是不满,奈何吉格已经拿出画,放在它的眼前。
“追风开路,出发了。”吉格骑着小白,意气风发指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