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肖凡，我有个发小叫李平宇。我今年十九岁半，李平宇却还是十七岁三百六十四天。

今天是6月16日，6月17日是李平宇的十八岁生日，但这天却再也没有到来。

去年的今天，是高考结束的第八天，那时候我还沉浸在高考结束的狂喜中，而李子却选择了永眠。

我迄今不明白为什么他要选择在这天、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但我能够肯定的是他的生活还并未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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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我和李子先后出生在同幢民房中。我出生在初冬，他出生在仲夏。我们俩的性格却和生月完全相反。我爸说：“把你俩搁张床上只要敢会儿没人看着，那你肯定得找事儿。人平宇就能安安生生的睡小觉，你小子左捣鼓右捣鼓，非得把自己捣鼓下床，然后哇声咧着大嘴哭，鸡飞狗跳，唉，那真是——”

我爸说到我总是恨铁不成钢，说到李子总是满满宠爱和骄傲，好像李子才是他亲儿子。不过我也乐得我爸待见李子，因为我也待见李子。

李子爸妈都是老师，所以他家教很严。晚上有门禁，周末要上辅导班，吃饭不许剩、不许洒，不许吃不干净云云，我听了顶烦，李子却照做，乖的让人憋屈，我就整天叨叨他：“你生成个小闺女儿算了！”还记得李子那时候淡淡地回话：“那是我家，那是我爸妈。”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句话的深意：无论如何，这就是你的生活。无可奈何。

那年李子五岁。

时隔半年，李子随父母出去旅游，本是十天的行程，李叔叔出人意外的在第二天晚上就回来了，同时带来了个坏消息：李子丢了。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人贩子是个什么东西，但我知道“丢了”是什么意思。我扔了手中的遥控汽车，坐在地上张着嘴嚎啕大哭，我觉得李子回不了家，定会饿死。

我爸把我扔回卧室交给我妈，他就开始了和李叔的奔波。两人胡子拉碴了个多星期，然后在天晚上，我看见了泪痕满面的李姨，和她怀里抱着的面无表情的李子。

我使劲从堆大人中挤到李子身边，抬头冲他笑。然后我看到了双令我终生难忘的眼睛，那是双不该属于六岁小孩儿的，黑黢黢冷森森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的向我投来瞥。我的笑下子被冻僵在脸上，我觉得我受到了无视，李子成了陌生的小孩。

李子因病休学了年。每天下午放学，我爸都会带我去看李子，我很不愿意，我害怕再看见那双黑幽幽的眼睛。

第天下午去，李子只是坐在他的小床上，默默地发呆，看起来就和平常发呆样，但我和他说话，他却并不理我。我怏怏地回了家。

第二天下午，爸爸揪着我的耳朵领我去看李子，我摆着张臭脸进了他的小房间，却不想正在看书的他突然扭过头对我笑了，说：“你好几天没来找我玩了。”

我撇撇嘴：“我昨天来，你都不理我！”

李子愣了愣，讷讷地说：“我不知道。”

我爸揉了揉我的脑袋叮嘱道：“别惹事儿啊！”

李子又变回了我的发小。

回家的时候，李姨破天荒的亲了我口，还给了我把糖，我迷迷瞪瞪地回了家，只知道糖好甜。

之后的年，我每天下午都会去找李子，发现了有两个不样的李子，个是我熟悉的玩伴，另个是那个有双黑幽幽眼睛的小孩儿。

二李子出现的时候，从不会主动说话，要么个人发呆，要么个人看书，没有表情，没有多余的动作。

但不管怎样，他还是李子，我试着跟他打招呼。

“李子，你在干啥？”

没反应。

“你在看啥书？”

没反应。

“你咋不理我？”

还没反应。我觉得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李子他不能这么无视我！于是我气势汹汹地走过去要质问他，刚把手拍到他肩膀上。

“砰！”“乓啷！”“哇——”

椅子倒了。二李子把我推倒在地，我摔成了仰八叉。二李子静静地看我哭着跑。

二李子的防备心很重，不肯让别人接近他，就算是他亲爹娘也不行。

因为我和二李子对战的完败，我从心底怯他。我点也不想再去撞枪口，但我爸对我说，李子是因为精神受了刺激才得了这种病，想治病就必须有人陪他起玩。

我很忿忿：“凭啥是我？”我绷着脸对天举手发誓，不管怎样都不会再去找二李子。

“因为平宇和你比较亲。”爸爸说。

然后我又去了李子家。

每次看到二李子，我心里都怵怵的，又想跟他玩，又怕再被打。更重要的是，俩小屁孩坐小屋里，人儿面无表情在养成学霸路上狂奔不止，另人抓耳挠腮心里无数头羊驼呼啸而过，但就是没人吭声。

于是我反思总结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再次鼓足勇气跟二李子搭讪。

我站在房门口，万出事儿能窜得快，然后我捏了很多小纸团，个个向二李子扔过去。

第个，不中。

第二个，命中目标，然而目标没反应。

于是我扑嗒扑嗒把十几个纸团股脑扔了过去。

正当我正在为自己的机智傻笑时——

“咣！”

“嗷！哇——”

二李子的书直击我的面门。

我忘不了二李子那双眼睛里的冷漠与蔑视。

此后，我再也不敢招惹二李子。

渐渐地二李子出现的越来越少，直至消失不见。

那年我六岁，知道了个词叫人格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