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眉目间稍稍压抑着些许不耐烦,默默的,冷着声音,轻声道:“我让你小声点!你没听到吗!”
贺然之紧紧攥着他衣领的力道稍稍松了松。
一直以来,宋池给人的一向都是温和儒雅的淡然,他并不擅长疾言厉色的斥责,也并非冷漠清寒的人。
但是现在,他温隽沉雅的眸色里于不动声色之中多了些许清冷的肃杀。
而在他稍有松懈的那一刻,宋池便直接握住他的手,无声无息的将他推开,垂眸看了一眼看在睡着的林清欢,冷冷的斜睨了贺然之一眼,随即转身出去。
贺然之稍稍有些迟疑,不过也很快跟了出去。
宋池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门口的长椅上坐着,他脸上的倦容是藏不住的,但是现在,他无能为力。
现在,他谁都信不过。
容彻的人也好,宋泱的人也罢。
总之,从来都不在他考虑之内。
至于贺然之。
他的确能帮得上忙,只是出事那几天他在国外,他也没办法。
宋池坐在长椅上,懒懒的靠在座椅上,伸手扯开衬衫领口的扣子,好一会儿才舒缓了一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你难道……从来都没听说过‘暗枭’吗?”
听见‘暗枭’两个字,贺然之眉头不舒服的拧了拧,随即道:“不是早就铲除了吗?”
“铲除?”宋池轻蔑的笑着琢磨着,眉眼微敛着,嘴角的嘲弄越发明显:“‘暗枭’的确已经不复存在了,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从来都没有人真正见过他们的幕后老板,八年前军方宣布彻底瓦解以‘暗枭’为首的黑色利益集团,可从来没提过‘暗枭’头目落网,首脑安然无恙,换个身份重新再来一遍这种事,新鲜吗?”
各行各业都会的把戏,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
贺然之:“所以……她被绑架,是因为容彻?”
毕竟当初的任务就是容彻亲自带队完成的,如果是残余势力报复的话,容彻自然是首当其冲。
但想想,又觉得不现实。
无论成功与否,这对于策划这一切的人而言都是极不理智的行动,因为这不亚于等同与政府宣战。
即便已经过了八年,但贺然之还是不太相信,一个利益集团能有和一个国家势利抗衡的资本。
至于宋池。
默默的,眼眸微微敛着,并不回答。
关于暗枭,他知道的事情也很片面,而且,这两个字,在宋家几乎是不能触碰的禁区,即便他有心查,也并没有得到太多资料,所以现在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的猜测,并不能直接说明什么。
至于林清欢被绑架是不是因为容彻。
大概是,但又……好像不完全是。
想着,宋池敛着眉,稍稍舒缓了一口气道:“也不能说是因为他吧,即便是被报复,容彻在这件事情上,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客观来讲,的确如此。
但对容彻,宋池始终无法原谅。
自然,贺然之也发现了他的言外之意:“在这件事情上?”他眉头紧拧着:“那是他在别的事情上做错了吗?”
宋池:“……”
不过对此,事到如今,他并不想再隐瞒下去,毕竟他迟早是要知道的:“八年前容彻在暗枭的任务里受伤,在青城疗养。”
他才说到青城,贺然之就明白了:“他们那时候就认识了吗?”
宋池微微笑着,补充道:“不止认识。”
接着,宋池把容彻跟林清欢之前的事情大致跟他说了一遍,自然,都是他知道的,至于那些他不知道的,他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贺然之气得不行:“垃圾!”
宋池嘴巴张了张嘴,犹豫了好一会儿道:“倒也不能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贺然之自然是不想听:“也是林清欢自己傻,被这么一个男人弄得五迷三道的,在他身上栽一次跟头还不算,这都多少次了!”
宋池无言以对。
贺然之越想越生气:“容彻呢?”
宋池眉心微蹙:“你想干嘛?”
“弄死他!”
宋池:“……”
贺然之才不管那么多,宋池不说,他便自己去问。
但,去到他病房那边,才发现有警卫看守。
想想也是,以容彻现在的身份,以及才出了这档子事儿,安保级别自然不比往常。
贺然之在走到门口,就被门口的警卫拦了下来,然而,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直接道:“怎么?我来看我姐夫,也不让进吗?”
警卫一时间不好说什么。
而正在这时候,宋泱的声音便从他身后传来:“你真是要来看你姐夫的,倒也不会不让你进,但你来就来吧,带匕首干嘛?”
听见他这么一句,警卫脸色瞬间变了,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贺然之便被人死死压在墙壁上。
贺然之:“……”半天,咬牙道:“宋泱,你他妈……”
宋泱也不在意,只是压着他的脖子,稍一用力,便疼得他只喊:“放手!”
宋泱也不理会,直接从他的口袋里衣袖里将藏着的匕首拉了出来,看了一会儿,才交给旁边的警卫拿出处理了:“贺然之,我真是好奇,你究竟是有多大的胆子,居然真敢带着刀过来?”
“要你管!”
“我不管?那你想要谁管?清欢吗!”宋泱提起来这个还有些生气:“别惹了什么事儿都想着叫她给你处理!”
贺然之脖子疼得难受,想动又动不了。
宋泱似乎也不着急放开他,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即转头对旁边的警卫道:“行了,你们去外面看着吧,这没什么事情了。”
“可是……”
宋泱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你真以为这小屁孩会是容少校的对手?”
警卫默默的,也都不说什么。
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还是挺让人担心的。
然而,宋泱让他们走,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离开。
容彻原本是睡着了的,可听见外面有动静,便又醒了。
不多时,宋泱提着贺然之进来,容彻下意识的朝门口看去,可,又怎么样呢,什么都看不到。
宋泱也是怕贺然之真趁着容彻毫无招架之力的时候对他对什么,所以一刻也没松了对他的钳制。
容彻的情况宋泱都知道的,所以便先开口:“瞧瞧吧,你家小舅子就是这么有本事,趁你虚要你命这事儿,估计也就他能干得出来。”
贺然之狠狠的瞪了宋泱一眼。
宋泱依旧闲闲的笑着,并不理会。
倒是容彻,不经意的嗤笑一声,懒懒道:“我还以为我家大舅子会第一个沉不住气呢!”
宋泱懒懒的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的道:“我要是沉不住气,你还能活到现在?”
容彻冷声笑道:“你也配?”
宋池唇角僵冷,悬在嘴边的笑仿佛凝结的冰花一样。
贺然之稍稍怔了怔,转头看了看宋泱,又看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容彻,半天,凝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这话,自然是问容彻的。
贺然之自从知道林清欢与宋家的关系之后,对宋家那些人,虽然提不上什么好感,但基本上也习以为常了,毕竟血缘关系摆在哪,他就算不想承认,也的确是这样。
但现在……
贺然之总觉得容彻话里有话,显然,宋泱也好像有所隐瞒一样。
而容彻,稍稍舒缓了一口气才又道:“跟你没关系的事情不要多问,我现在没那个闲工夫管你。”
贺然之:“我需要你管我?”
“既然不需要就别添乱,还有,离你身边的人远一点。”
容彻甚至连宋泱的名字都懒得说了。
宋泱眉眼微眯,眸色微冷。
贺然之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宋泱提着衣领提了出去,叫了站在走廊外面的警卫把人带走之后,重新回到病房,关了门,走过去,咬牙切齿的看着容彻,狠狠道:“我不配,那你配吗?你自己的日子难过,所以就盘算着把所有人都拉下水吗?”
“不然呢!”对此,容彻也不否认:“做过的事情不敢认吗?”
“我没什么是不敢认的!”
容彻懒懒的笑着,声音里却满是威胁:“那就好!”
贺然之被警卫带了出去,宋池还在林清欢病房外的走廊上坐着,听见动静看了一眼,也不意外,打了声招呼,警卫便放人了。
贺然之揉着被弄疼的手腕,一脸不耐烦的,骂骂咧咧的:“宋泱那个狗逼,老子迟早弄死他!”
宋池:“……”你消停会儿吧!
不过很快,追问了一句:“宋泱过来了?”
贺然之眉心微蹙:“不是你告诉他让他过来的吗?”
他无非就是想教训教训容彻,年纪小头脑容易冲动,但宋池不会。
所以见宋泱来的那么及时,贺然之一直都以为是宋池叫他过来的,但现在,好像宋池并不知道的样子。
宋池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默默的,什么话都说,好一会儿才道:“他们说什么?”
贺然之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道:“也没说什么。”说着,想了想,又接着道:“宋泱跟容彻说我要弄死他,容彻说还以为是他大舅子先沉不住气,然后就是什么他要是沉不住气容彻也不会活到现在,最后容彻就说了句他不配,然后就没了。”
想想,也就这句话奇怪了。
宋池了然,半天,清冷的嗤笑一声,懒声道:“好,我知道了。”
贺然之略有些茫然:“你知道什么了?”
宋池却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