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哭唧唧的容思源,贺然之瞥了一眼,小声嘀咕着:“怎么这么没用!”
容彻的孩子,智商更是像极了他,按理说不应该那么脆弱的,可偏偏,这孩子还继承了林清欢的敏感纤细。
年纪小,经不住事,动不动就哭。
说起来,林清欢也不是这样的啊。
当初她刚回林家,他跟林芷妍那样欺负她,也没见她掉一滴眼泪,甚至还笑眯眯的,皮笑肉不笑的报复他们。
这孩子……
真不知道像谁。
然而,贺然之不知道的是,也不是谁天生就无所畏惧的。
思源还只是个孩子,他这要求,未免太高了。
宋池将被子收拾好,掀开一角把容思源抱进去。
容思源稚嫩的手背抹掉脸颊上的泪水,一双眼睛雾气蒙蒙的看向宋池,声音哽咽无助:“舅舅……”
宋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
下一刻,容思源直接扑到他怀里,小手臂还着他的脖颈,一张早已经哭花了的笑脸贴着他的衣服,肆虐的泪水染在衬衫上,不多久便湿润了。
他宽大的手掌轻轻的落在他的小脑袋上,安抚似的拍了拍,沉吟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池眉心微蹙,深吸一口气才道:“没关系的思源,那只不过是个意外,你爸爸跟林清欢都没事。”
“可是他们都不要我了……”
宋池凝眉笑着:“怎么会呢?”
容思源一张笑脸皱巴巴的:“他们要分开了,不是吗?”
宋池:“……”
他原本想说,容彻跟林清欢的事情没人声张,他知道的也无非就是那天发生的事情,可现在……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他。
宋池低头,捧着他的脸颊,温热的指腹轻轻抹掉他脸颊上的泪水,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直接宣之于口:“无论他们分不分开,你都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永远都不可能不要你。”
他声音温柔坚定,可仔细想想,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不是一般的讽刺。
他与林清欢,不都是被父母丢弃的孩子吗?
没有人会在意他们,也没有人心疼。
各自生活在一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家庭,小心谨慎的不去打扰,可原本,他们就不属于那里啊。
但,也就这样了。
像逃不掉,躲不开的命运一样。
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所以他努力变成一个更好的人,有能力不依靠任何人,独自在这世上行走。
见惯了黑暗与冷漠,但心底的那一点温柔却从来都没变过,只是全都给了林清欢,他的妹妹,他唯一的亲人。
老实说,他并不喜欢容思源。
他的存在与他而言,就像是个永远都不会被抹去的印记一样,只要一看见他,他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他比任何人都要煎熬。
他可以不择手段的让林清欢忘记过去,但自己却忘不掉。
所以每次看到容思源,就会想起林清欢以前的遭遇,她的痛苦与无能为力。
他以为他做到了完全。
可命运就好像故意要跟他作对一样。
所以她遇到了沈风砚。
他曾因此庆幸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容彻最好的报复,大概也没人比沈风砚更合适。
如果不是他没有那与容彻有那么几分相似的眉眼的话。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是他始料未及的,以至于最后的最后,完全不会他能控制的。
他应该学会顺其自然的。
但,他学不会。
血脉遗传这种东西,还真是叫人无法抗拒。
她低头看着容思源,眉眼微眯,淡淡的笑着:“放心吧,不会有人抛弃你的。”
说着,他小心翼翼的将容思源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关了房间里的灯。
他没走,而是坐在床边坐着,小心翼翼的守护着。
…………
林清欢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的绚烂是她从未见过的美丽,可当她伸手触碰的时候,那一切就好像云烟一样消散。
幻灭之后清醒,失落与痛苦都真实的让她不寒而栗。
可,她就好像是魔障了一样,前一秒还因为失去而痛彻心扉,下一秒又情不自禁的陷入另一种镜花水月。
有蓝天,有白云,有她喜欢的一切。
近在咫尺,可却永远都握不住。
一遍一遍的,好像轮回一样。
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就这样,她没那个没完没了的梦困了一夜。
想醒来,但身上又好像压了一块巨石一样,无论怎么样都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睁开眼,却又好像花费了她全身的力气一样。
迷迷糊糊的看着房间的天花板,眼前好像蒙了一层白茫茫的雾一样,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
她以为她还在梦里。
深吸一口气,又闭上眼,过了好长时间才又重新睁开,手肘撑着身上的床,忍胸腔的痛支起身子靠在床头。
而这时,门外探进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林清欢,你睡醒了吗?”
是思源的声音。
但她好有些模糊,分不清显示梦境。
她不说话,容思源也不敢轻易进去,趴在门框上,可怜兮兮的看着床上的林清欢。
两人之间,安静的好像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她长久的不说话,容思源就好像个无端闯入的局外人一样,局促又不安的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关上门,一脸沮丧的从楼上下去。
餐厅,贺然之正在吃早餐,宋池则在餐厅忙着给容思源准备吃的。
贺然之一边吃早餐一边看着容思源一脸挫败的从楼上下来,扯着嘴角笑着,待思源走到他面前,伸手将手边的温牛奶递给他,懒声笑着:“她不搭理你吗?”
容思源:“……”
眼眶红红的,好像随时要哭一样。
贺然之看着就觉得头痛:“行了行了,可能没睡醒呢,干嘛呢这是,一大早就哭哭啼啼的,你到底是不是容彻的种?”
容思源哭丧着脸,不耐烦的斜了他一眼。
贺然之最怕他这样,那个可怜样啊,倒是让贺然之不好发作。
宋池端着容思源的早餐过来,一边安慰他,一边给了贺然之一个警告的眼神:“那么大的人了,说话注意点分寸,怎么说你也是长辈。”
“我不想当行不行!”
他本来也没多大,可宋池这一句长辈说的……
总让他有种七老八十的错觉。
宋池都懒得理他了,将早餐给容思源端到面前,又给了他换了一杯热牛奶,才在他旁边坐下,柔声安慰着:“她这几天压力大,又受伤了,很累,需要休息,可能昨天晚上没睡好,没注意到你在外面。”
容思源眸色闪了闪:“可我觉得她看见我了,就是不愿意跟我说话,所以就当从来没有看见我一样。”
宋池:“……”
容思源在林清欢门口站了好久,他也不是没看见,一般这个时候林清欢都是醒来了的,所以……
贺然之深舒一口气,虽然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但到底不敢再多说什么,而是跟宋池一样:“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干嘛?你要是真想见她,我去叫她起床就是了。”
“不要……”容思源立刻阻止。
“为什么?”贺然之觉得,这小孩要是跟着他,不出一个星期,他都能给折磨疯了。
容思源支支吾吾的,很想,但,又怕打扰到她休息:“她受伤了……”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
虽然容家人一直在瞒着,但容思源也有自己的办法查。
他察觉到不对劲儿的时候事情已经接连发酵好几天了,公安厅那边为了不给民众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及时控制网络舆论传播,但容思源还是通过自己的手段找到了当时餐厅的监控录像。
容彻跟林清欢前后从楼听掉下去那一幕,他只要一想起来心脏就牵着疼。
渐渐的,疼得厉害,脸色苍白,呼吸困难。
宋池虽然是学心理学的,但临床病理学也多少涉略一些,一看他现在的情况就知道不太好,也顾不了那么多,立刻抱了她去旁边沙发上躺着,一边帮他顺畅呼吸,一边对贺然之道:“叫徐医生快点过来。”
贺然之也吓了一跳,顿时手足无措,如果不是宋池冲他喊那么一声,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哦,好,好,我马上……马上!”
慌慌张张的,总感觉什么都做不好似的。
慢慢的,容思源才缓过一口气来,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红润。
宋池手都是抖的,见他没事,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舅舅……”
容思源气若游戏的叫他。
“先别说话。”宋池略有些慌张:“躺一会儿,一会儿等徐医生看过了,没事了再说……”
容思源红着眼眶:“如果林清欢真要跟我爸爸分开,我以后还能见到你们吗?”
宋池眉心微蹙,稍有些迟疑:“你……不跟林清欢在一起吗?”
容思源眼中的泪水顷刻间滚落下来:“我想……”
宋池:“那不就好了?”
“但是,如果林清欢不要爸爸,爸爸就什么都没有了,林清欢还有你们,但爸爸只有我了。舅舅,你答应我好不好,如果他们两个分开了,还让我经常过来玩儿好吗……”
他稚嫩如软的声音里,满是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