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欢一向知道,她现在能看到的,也不过是容家这偌大的冰山一角。
再加上慕云一向低调。
林清欢一直以为,她或许只是个普通的名门世家,却怎么都没想到,慕云的出身,居然如此庞大。
她不说话,容彻也大致猜到她在想什么。
沉舒一口气,随即朝她伸了伸手。
好一会儿,林清欢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将手递到他手心里。
容彻小心翼翼的握在手里,捎带着薄茧的指腹不经意的抚摸着她手背上细腻而柔滑的肌肤,长舒一口气,才又开口:“他们之间,隔阂太深,我爸要回去跟妈同住,大半的原因是想笼络外公还在军政界的旧部,可能会让思源回去的,八成也是觉得整日看着一个不喜欢的人很无聊,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罢了。”
林清欢:“……”
一时无言。
支支吾吾的,好一会儿,才又接着问:“那是妈要让思源回去,还是……”
她欲言又止,但容彻却心知肚明。
扬唇笑了笑,随即,讳莫如深道:“可能都会。”
毕竟是想看两相厌。
说着,长舒一口气,话锋一转:“所以,何必呢,夹在两个人中间,很难过的……”
林清欢:“……”
这话说的,也不知道是心疼思源,还是自己在抱怨。
毕竟,慕云跟容东临之间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容彻现在的确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好像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
但是,以前呢?
以前……他可能也一样不能很好的掌握好平衡吧?
那么……
他是否也与她一样,都始终无法在这些事情上释怀?
然而,到底是他父母之间的事情,又牵扯到许许多多的政治利益,她连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料理清楚,自然不想被其他事情牵绊。
当然,容彻也并不像让那些都成为她的负担。
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摸索着握住她的手腕,沉舒一口气,然后才又缓缓开口:“你也要小心一些……”
林清欢:“……”默然无声的抬头看向他,犹豫了好一会儿,但却始终无法琢磨透彻容彻这话的真正意思。
抬眸看向他,秀美的眉心不经意的拧了拧。
“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好长时间,最终,才宣之于口:“什么意思?”
容彻薄唇微启,清隽的眉眼微微敛着,捎带着薄茧的指腹漫不经心的磨蹭着她手背细腻肌肤,沉吟片刻,随即,才淡淡的开口:“小心宋池。”
林清欢:“……”
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一样,沉闷的,无法自抑,眉心的起伏也越发明显:“为、为什么?”
对此,容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父亲的下落,他其实一直都是知道的,许多事情,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林清欢眼眸微垂,长久的,默默不语。
踌躇良久,才又开口:“那你为什么还让思源跟他在一起,思源他……”林清欢语气明显有些着急,甚至是,有些不知所措。
容彻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拦着,宽大的手掌轻拍着她的背部,小声安慰着:“之所以是让思源在他那里,是因为,思源不会因为他做了什么,隐瞒什么而受伤, 但是……”
你不一样。
林清欢与思源,对于情感的依赖,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所以有些事情,对于 思源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对林清欢来说,则很有可能是致命打击。
再者说……
“也是因为思源愿意跟他待在一起,或许……或许这对我们而言,有好处也不一定呢。”
“可是……”
林清欢还想说些什么,但对于容彻而言,他明显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没有可是,不会有可是的,相信我。”他声音微沉,不经意里,又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
“而且……”
他声音沉沉的,仿佛低如尘埃一般。
自言自语的,像是在与林清欢说话,又好像是再跟自己说:“就算是家人,也总有我们看不透的时候,他们或许也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我们左右不了,也改变不了,要么相信,要么接受,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林清欢哑然无声。
甚至,心绪也逐渐归于平静。
静靠在容彻怀里,好像世界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安宁过。
*
宋池别墅。
月色清冷,他随手搭在露台的栏杆上,另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指间燃着橙红色的烟火,淡淡的,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到地下,星火四散的飞溅,最终又全部隐入黑暗。
转身朝房间里走去,推开房间与阳台之间的隔断屏风。
以淡蓝色为主的装修色调的房间里,容思源抱着林清欢亲手做的布偶娃娃睡得安稳。
暖黄色的床头灯还开着,柔和却不刺目。
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视线温和的凝视着,好久,才起身离开。
楼下,医生跟刘妈已经到了。
宋池从楼上下来,一边整理着外套,一边道:“我出去一趟,你们仔细点,有什么事情的话,立刻通知我。”
徐医生跟刘妈那边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刘妈原本在容家就是照顾容思源生活上的事情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少爷那边非要她过来这里,虽说都是一样的……
但刘妈总觉得,宋池好像比少爷还要紧张小少爷。
每天,不是他时刻在身边陪着,就是的徐医生与她,反正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身边总要又人。
但老实说,其实完全不必这样的啊。
然而,也无所谓了。
毕竟小少爷的身体原本就不太好,多照顾一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宋池这边安顿好家里直接出去了。
别墅区去市区的必经之路上,一辆黑色宾利横着停在从别墅区到市区城市主干线的路上。
宋池的车子远远的开过来,到那辆车前,缓缓停下。
他并没有着急下车,而是在车上坐着,看着对面的人将车窗降下来,才又所动作。
解开系在身上的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
也已经深了,来往于别墅的车辆很少,所以也不用担心会不会给人带来不方便。
走到车前停下脚步,与车身相隔一些距离。
过了一会儿,那人也从车上下来。
视线落在那人脸上,缓缓的,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敛着眉眼嗤笑一声:“贺先生这么看得起我吗?居然肯放下身段亲自来见我了?”
原本出去便是去见他的,结果没想到……
也好,省得浪费时间了。
顷刻间,原本还温和淡然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握紧拳头,猝不及防的朝他脸上重重的打了一拳。
贺延不受力的退后两步。
他身后就是自己的车,手掌撑在车身上,才勉强站稳。
只是,才站稳,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再转头看向宋池时,他手里的枪便已经抵在他肩膀上。
“你……”
然而,才开口,便听见砰的一声。
子弹穿过肩膀,血液一点点的浸透衣衫。
“呵!”
贺延猝不及防的冷笑一声,随即将他手里的枪拿开,退出弹夹,直接丢在地上。
宋池咬牙忍耐着,额头遍布着密密匝匝的汗水。
贺延看在眼里,但却丝毫不在意。
漫淡的笑着,唇角的弧度满是讽刺:“你跟你爹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宋池:“别跟我提他……”
“不提?”贺延不明所以的笑了,语气里满是疑惑与不解:“为什么不提?你找我,不就是为了他的事情吗?”
宋池:“……”咬牙忍耐着,肩膀的枪伤牵累的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
“你啊,还是太天真了!”贺延舒缓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你也不想想,你父亲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毫无意义的牵绊,儿子?女儿?一家人?哈哈哈哈……”
说到这些,贺延就抑制不住的想笑。
“果然,年轻啊……”
说完,比直接转身离开。
宋池身上的枪伤已经疼得他逐渐失去意识,狼狈的跌倒在地,视线只能勉强看见他离开的脚步,甚至,连那些,都是模糊的。
“贺……贺然之呢?”
而他才提到贺然之的名字,贺延的脚步便猝然停下。
宋池看在眼里。
手臂撑着地面,双手紧紧攥着,咬牙切齿的,勉强道:“医院给贺然之……下,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你……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贺延站在原地,迟疑了好久,但最终还是迈步离开。
“告诉他!”宋池怒不可遏的冲着他离开的方向,拼尽全身的力气道:“我不会……不会再帮他了,既然他不要我们……那我们,就跟他再没有任何关系,他如果再……再敢伤害……”
然而,他的意志却再不能支撑他将剩下的话说话。
上车,关上车门,抬头看向后视镜,对上后面那个人的视线,眼神里,说不出是敬畏还是恐惧:“可以啊,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下的了手。”
“说得好像林清欢不是我亲生的女儿一样!”
贺延:“……”
是啊。
林清欢也是他的女儿,可前前后后那么多事情,都是冲着他那个亲生的女儿去的。
亲儿子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