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屋顶上忽然又是一阵铃响,漫在半空中的烟尘被一个黑影扰动,四散开去。
秦狼循着那孩童的嚎哭声,在小屋旁的仓库顶上停下脚步,翻身跃下,正落在仓库门前。
江月容乱了阵脚,急忙纵身腾起,踩着地上江门刺客的尸体跃过了院子。可她毕竟慢了两步,赶到仓库门前时,秦狼已破门而入。江月容护子心切,早忘了什么计策章法,只管冲进了幽黑仓库中。
仓库里,孩童的哭声在四壁间回荡徘徊,久久不平。江月容看到,一双泛着寒光的刀刃在孩子身前静默着,如两只阴森的眼睛,摄住了她的魂魄。
“秦狼……”江月容轻声唤了一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
秦狼摊着双刀,借着院中透进来的月光,静静望着江月容。
院落里的刀客正要赶去帮忙,却被陈平关横刀拦住。众刀客一惊,看向陈平关,却见陈平关若有所思似地,微微皱起了眉头。
“大哥!”王泰焦急地喊道,“那刺客要伤孩子!”
“守着这头领,便不怕那刺客动作。”陈平关只是冷冷说道。
这句话,如一道寒冰,让王泰心底一凉,不知所措。却是王泰身边的杨亮不顾与兄长答话,径直冲了出去,也学着江月容的样子踩着地上层叠的尸首,循着那孩童的哭嚎跃过了院子去。
“姑娘莫怕,我来帮你!”
他正赶到仓库门前时,一道黑影从窗中跃出,正落在杨亮身边。
杨亮心惊,急忙提刀要砍,却早被那黑衣人伸出一脚踢中了手腕,关山刀脱手而出。黑衣人亮出一柄短刀,把半空中的关山刀往身后一打。关山刀径直砍在那仓库窗台上,把跟在黑衣人身后的江月容挡在了仓库里。黑衣人手中的另一柄短刀却不停顿,腰马一转,又径奔着杨亮腰腹削去。
杨亮手中没了兵刃,脚下步法又不灵巧,望着那刺客短刀削来,无从躲闪。院落里的陈平关见杨亮有险,一时也乱了阵脚,急忙大喝一声“闪开”,猛地把手中钢刀向那黑衣人掷去。黑衣人听得耳边风响,急忙收了短刀,向后一跃,避开了陈平关的飞刀一掷。
陈平关踏着地上尸首,腾空而起,摊开一只右手对身后喊道:“刀来!”
他身后的裴士林不做半点犹豫,把手中钢刀往空中一抛,不偏不倚正抛到陈平关手中。陈平关顺势将钢刀举过头顶,大喝一声,从天而降劈向那黑衣人头顶。黑衣人不敢接下这一刀,急忙又向后翻身一跃。陈平关的刀重重劈下,把仓库木壁连着地上砖石一并砸出一个窟窿,溅起一阵碎石木屑,露出仓库中江月容的身形来。
趁那陈平关跳离这片院落的时机,院墙边的江南虎突然大喝一声,把一支九节鞭向身前甩开。裴士林手中没了兵刃,不敢抵挡,只好闪开身形,跃到一具尸身上踩住步子。王泰轮转起手中关山刀,虽挡下了这支软鞭,却被铁鞭与钢刀磕碰出的火星闪了眼睛,晃了晃神。
就趁这一瞬的乱局,江南虎从后背中掏出暗藏的铁钩,探到头顶,钩住了身后院墙的顶上。他用足气力发出一声嘶吼,踏出血流不止的双脚,蹬在院墙上,借着铁钩之力翻身向院墙外跃去。
陈平关远远望见,心中一紧,急忙舍了身边的黑衣人,对王泰高声喊道:“莫走了那头领!”
王泰心中一恼,大喊一声“休走”,脚下用力,提刀跃到了院墙上。他刚从墙里探出半个身子,便见到那江南虎伏在院墙外,手里捏着袖口间的最后一支镖箭,瞄住了他。
“贼人!休要使诈!”王泰失声大喊,双手却撑在院墙上,没来得及反应。一支镖箭眨眼打出,不偏不倚,刺进了王泰的胸口。府衙里众人只见王泰发出一声惨叫,从院墙上翻身栽倒下来,重重摔倒了院落里。
仓库前的黑衣人趁陈平关心神慌乱之际,虚掩一刀逼退陈平关,也纵身一跃到了房顶,踩出一阵铃儿叮当,如闪电一般遁入了夜色中无处可寻了。
两个刺客,眨眼之间便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地尸首,许多兵刃,和满目的狼藉。
“二哥!”杨亮叫唤着,急忙向摔到地上不能动弹的王泰跑去。他扶起王泰的身子,却只见王泰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一双眼睛涣散了神采,嘴里阵阵呕出血浆来。他胸口上中的那支镖箭,深深地扎进了肉里,把周围一圈皮肤染成了深紫色,触目惊心。
“大哥!”杨亮焦急地朝陈平关喊道,“二哥中了刺客的毒!”
众人心头一惊!
陈平关和裴士林急忙聚过去,见王泰的身子止不住地抽搐着,血水从口中滚滚流出,将地上染出了一片暗红。杨亮哭喊着,不知所措,裴士林神色惊慌,手忙脚乱,唯陈平关面色坚毅,探手捏住王泰胸口上地镖箭,一把抽出,溅出一片猩红的血浆。他把那镖箭往远处一扔,按住了王泰的伤口,又一手托住了王泰的下颚,把那口中涌出的血尽力堵在嘴里。
“二弟,忍住!”陈平关在喉咙里慌乱地喊着,“今日打得这么痛快,你怎么能死在这个时候!”
三位刀客在院中匆忙救着人,却不见江月容的身影。
江月容在仓库中,抱着孩子,慌张地呢喃了许久。孩子的哭声渐渐弱了,江月容的心也随着这哭声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她透过被陈平关劈开的墙壁,看到了院落中众人的忙碌。杨亮哭着,裴士林慌着,唯有陈平关努力着,却不知所措。
她抱起孩子,缓缓走出仓库,又看到了月色下满院江门刺客的尸体,每一具尸体都是她熟悉的身形。
她的眼神,渐渐恢复了平时的锐利。
“他中的毒镖在哪里?”江月容突然高声问道。
三位刀客心惊,望向江月容。
“找到那只毒镖给我,我去寻人救他!”江月容提着手中长刀,怀里抱着孩童,极力平稳着自己的气息。
“三更半夜,你去哪里寻人救他?”陈平关的语气因焦躁而凶暴起来。
“能救他的人,就在前边黄鹤楼下不远处!”江月容正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