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一日一夜,那小童子才回来,说道:“无名先生有言,后日是个万事大吉的好日子,就在那日开炉炼丹吧!”
他打探了丹房的具体位置,在不远处顶着更深露重潜伏了一夜,只待天蒙蒙亮时,闯进去救人。
可当他架着趴了一夜僵硬躯壳,慌忙推开丹房的大门时,一股子的血腥气伴着火烧火燎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他满怀着希望的心突地就沉了下来,窗外的天空蒙蒙亮了也才泛了鱼肚白,可这丹房里的一应景物,他却是能瞧得一清二楚。
洛子琛对着结界外的桃夭凄然一笑,他多么希望当时自己能够立时瞎了,也不要看到那肝肠寸断的一幕啊!
凤谜急切地追问道:“可是你爹娘他们变卦,没到时辰就动手了?”
“那是一个体积硕大的铜炉…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火炉子。他被铜钉将手脚都钉死在了炉子上…”
回忆起往事,洛子琛的神色渐渐迷失了,他大笑着,笑中却是带泪,难以抑制的凄楚绝望却在他的心头压抑已久!
“我还傻乎乎地等在外面!可怜他从一具活活的血肉之躯变成了引火的柴火,再从柴火一点点的被焚烧殆尽…最后连捧灰都没有留下。”
苦苦谋划,费心经营,他不过是想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他们做错什么了?为何要这么惩罚他们?!
他无声的落着泪,望着伯栩的目光沉重而难以释怀,“您是天神,您告诉我,天神不是神明吗?天神不是护佑善良的信徒吗?我的玉枳最最善良,便是见到地上的蝼蚁也是要绕道而行的!”
他蹒跚着脚步走到伯栩跟前,跪下,指着不远处的桃子恨声道:“他为何要受这样的惩罚?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即便是我们之间的情爱不容于天地,天神要降罚,也是应该惩治我才对啊!我是兄长,是我诱惑了他,他年少不懂事才会被我引诱,走上歧路啊!”
凤谜抽抽噎噎地跟着洛子琛哭了许久,她一哭,雪炙也慌了神,不管不顾的便现了身形,惊慌失措的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俊美的面颊上满是仓惶,一双手急切地拉着她的袖子,柔声哄劝着她道:“阿姒别哭,你别哭呀!”
“啊!”一旁的洛子琛被突然现身的雪炙吓了一跳,“这…这是何人?”
雪炙听了他的问话,抢先答道:“我是阿姒的相公。”
凤谜羞的脸上一红,忙推开他,斥道:“胡说什么?!”
被雪炙这么一打乱,方才低气压的氛围是烟消云散了,桃夭的惨案却仍是没有解决。
“你继续说,而后呢?傻桃子被当了柴火烧了,不是应该会入了幽冥投胎转世去么?”
洛子琛:“我本也以为如此。可是谁料父母亲竟是恨玉枳入骨,他们烧了他的肉身不算,就连他的三魂六魄也没有放过。”
“无名那个阴损鼠辈,竟是拘了他的魂,配了一颗妖丹,想要将玉枳连同那枚妖丹一起炼化,补了自个儿的身子!”
凤谜听得惊诧:“那…那后来呢?傻桃子又怎会做了这大阵的阵眼?”
“那谎报了日期的童子,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玉枳,终日惶惶难安。在察觉了无名的这一诡计之后,便来报了我。”
“我以死相逼,父母亲才强行停了无名的炼丹炉,放出了玉枳。可那时已然太晚,玉枳因是被强留在人间的死魂,又受了阳气最重的三味真火炼化,莫要说前尘记忆,便是神智,都已然如六岁孩童般无知,眼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淡,很快便要魂飞魄散了去,我心如死灰,一心只想跟了他去,共赴幽冥地狱也好,化为灰飞也好,我总是不能放他一人,要跟他一处的。”
伯栩恍然道:“于是那无名便将他的魂魄养在了这处?”
槐树是木中鬼、桃树又称‘刽子手树’,两种树木,至阴至邪凑了个齐整,自然能养得住那‘桃子’的魂魄,还能掌控那一院子的孤魂野鬼不能兴风作乱。
洛子琛无言默认。
伯栩狠狠一挥手,远处的一颗槐树瞬时被连跟拔起,一旁桃枝上的桃夭被吓了一跳,茫然四顾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转瞬他又开开心心的啃起了手里的果子,忘了方才的变故。
“有三味真火,还能在我之前抢先一步来了西丰国部署谋划!呵!好计谋!”
如若不是凤谜找了他来,如若不是听了洛子琛的一番言语,他又如何能相信,他一直在明处,被躲在暗处的阴沟老鼠算计了这么久?!
凤谜撇嘴讥讽道:“看来你们神族也不太平呀!”
洛子琛此时才恍然,他的玉枳、他们整个丞相府,乃至整个西丰国都只是他们天神之间的相争相斗的牺牲品…
伯栩神色难堪,这的确是他的疏忽,被人算计了这么久,竟是一无所知。
看来这十恶狱关押他十几万年,竟是让天界的那帮人忘了天界是谁打的,他们不但忘本,还妄想要将自己的昔日功勋完全推翻抹杀!
“你们神族的纷争是神族的纷争,与妖族无关,与凡间无关。你们无故猎杀妖类的罪行,还要我请示族长定夺。可这些枉死了的凡人你眼下准备要怎么偿还弥补?”
伯栩一张方脸踌躇的像是便秘了似的,他本想将桃夭的事推脱到洛丞相夫妇俩头上,可洛子琛的一番言语,他却是如何都不能再推卸了。
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他闭得像河蚌一样紧的嘴才缓缓张开:“不是我不想帮你…”
“而是这孩子,本身便是至阴之人,他特殊的鬼气掺了妖丹又被至阴之阵炼化这么久…唉!他俨然已经成了魅,一种介于鬼与妖之间的存在,便是本尊,也是束手无策啊!”
“那又如何?”凤谜不懂。
伯栩道:“那他便不能再转世成人,更不可能复活了。”
“不能…”
彻底没了念想的洛子琛一下子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再也站立不如的跌倒在地。
凤谜仍是不放弃地追问着伯栩道:“魅又怎样?既是不能转是成人,不能复活,那可否能转而入道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