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进一早上高兴得有点脱缰,招猫逗狗走路都不闲着,把拴住扔得满院子飞,连小黑都没躲过他的磋磨,一直都整整齐齐的冲天辫让他给揉成了鸡窝。ranw?enw?w?w?.?r?a?n?w?e?n?a`com
大姨不但不阻止,看得还挺高兴,拴住也跟着韩进撒欢儿,小黑仰着脖子嗷嗷叫,给气得又忘了怎么叫了……
周兰香哪个都拦不住,索性进屋给大姨做棉裤去。韩进赶紧跟到窗户下叫她:“香香,我一会儿去榆林公社,给你买点啥不?”
香香低头絮棉花,根本不想搭理他,他就趴在窗台上一遍一遍问:“香香,你想不想去看看?我骑自行车带你去,公社小学今天晚上放电影,有《刘三姐》,咱们看完了再回来?”
“香香,榆林公社有冰棍厂,咱们去吃奶油冰棍,还有县城里卖得那种牛奶冰糕!你不是喜欢喝橘子汽水吗,他们也有!”
“香香,榆林公社有毛毡厂,咱家整一块铺炕上吧?”
最后一句香香不得不回答了:“咱家用不着毛毡,炕席就挺好。”毛毡厂的东西哪能随便就整来,每一件都是要统购统销的,他可别为了一块毛毡闯了祸。
韩进把一直抱着他大腿偷听的拴住提溜起来放远点,探过窗台凑到香香身边低声跟她商量:“我是用不着,给你整一块,那东西冬天铺炕上又软和又保暖,省得炕席总把你手给硌出印子,我瞅着心疼。”
香香手里的针线板啪地一下打到韩进脑袋上,打完了才反应过来,赶紧去给揉,“打疼了没有?晕不晕?说话呀?”
韩进把脑袋往香香怀里钻,闷声嘟囔:“不说了,说了你又打我。”
香香这才发现他都要把脑袋扎她怀里来了,想推出去又怕真伤了他,不推又实在揉不下去了,捧着他一颗大脑袋进退两难,“谁让你胡说的,以后再胡说我真打你了。”
大姨家的针线板跟大姨的人一样,又结实又大,都快要赶上擀面杖了,她刚才一激动没控制好力气,结结实实打在小进脑袋上,不知道得多疼呢,现在就是训他都舍不得太严厉。明明是威胁的话,被她温温柔柔地说出来,在韩进耳朵里就变成了撒娇。
他大脑袋往下一沉,香香根本捧不住,他就枕在她腿上了,垂着眼睛看起来还真有点可怜,“我不胡说了,你再给我揉揉,都起包了。”
香香赶紧去看他的头,刚才好像打在头顶了,爷爷说过,打那最容易出人命,可别真给打坏了!
韩进耳朵红红地枕在香香腿上,鼻子里呼哧呼哧往出喷热气,看起来还真有点受伤的样子,香香吓得赶紧去试他的额头,“小进,你是不是头晕?怎么这么热?咱们去卫生院看看吧?你说话呀?”
韩进把脸埋在香香腿上,喷出的热气烫得香香心惊肉跳的,“香香?”
“嗯,你说,哪疼?”
韩进憋了好半天,香香看着他迅速红起来的脖子,摸着他烫手的额头,吓得已经顾不上他的脸一直在自己腿上蹭来蹭去了,急得都要等不下去了,才听他闷声说了出来:“我寻思着咱们还得整一块毛毡,得大点,以后铺炕上让孩子在上边爬。咱家闺女肯定像你,细皮嫩肉的……”
啪!韩进又结结实实挨了一针线板!
大脑袋也被扔到炕上,香香已经下地跑没影儿了!
韩进趴在炕上闷声笑,笑了好一会儿也不起来,保持着那个趴在炕上的姿势一动不敢动,仔细看他,趴着的姿势很是僵硬别扭。香香这个傻丫头,要知道他哪儿疼,肯定得好几天不搭理他了!
等在窗台下的拴住实在着急了,搬个小板凳爬到窗台上推进子叔,“进子叔!去不去公社了?我也去!我要看电影吃冰棍儿!还有牛奶冰糕!”
韩进继续趴着不敢起来,“你把你小姑姑叫着,她不去我也不去,你也去不了了。”
拴住马上跑去叫小姑姑,韩进磨蹭了好半天才起来去找香香,她已经跟大姨去打猪草了。
韩进只能提溜着拴住一起去公社,小家伙天生话多,还知道替他小姑姑说话,“进子叔,小姑姑打你你生气了呗?你别生气,我奶也打我,你看我奶多疼我!我小姑姑打你也是疼你!”
韩进给他说得很高兴,“你咋看出来你小姑姑疼我了?”
拴住摇晃着小脑袋掰手指头,“我奶说了,打得响都不疼!我小姑姑打你打得多响啊,她肯定没舍得打疼你!你看她打完你你还笑呢!”
韩进把拴住的小光头狠狠揉几下,“你小子行啊!”
拴住继续给小姑姑说好话,“我小姑姑多疼你啊,脑袋打疼了就打后脊梁!我奶每回打我都是先打一边屁股,打肿了换一边儿!我奶可疼我了!”
韩进哈哈哈大笑出来,“你说得对!”可不是,他都给香香惹急了,还是没舍得再打脑袋,后面那一针线板是打在后背上的。
到了榆林公社,送张爷爷的吉普车已经来了又走了,全县就两辆吉普车,退休老干部调研当然没资格派专车,可张爷爷有两个特别出息的儿子,一个在部队当军区参谋长,一个在北山地委当副书记,就是留在石原县的小儿子,也是县委组织部的领导,所以送县委领导的吉普车绕道几十里送他一趟也很正常了。
张爷爷听完榆林公社武装部部长的汇报,等韩进来了就带着他跟着榆林公社的人一起去公社劳教队视察了。走了一圈,就站在了郭家五兄弟砸石头的现场。
榆林公社武装部的人不用他问,马上把这五个人的事汇报一遍,张爷爷是个急脾气,没听完就上去一脚把离他最近的郭家老二给踹趴下了!
“王八羔子!小瘪犊子!老子当年枪毙的土匪还讲究个不抢老幼,你他娘地连老太太小娃子都欺负!没卵蛋子地玩意儿!”
老头骂骂咧咧一通踹,吓得几位公社领导满脸的汗,这位要是给闪了腰崴了脚,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有张爷爷盯着,公社赶紧改判,郭家五兄弟半个月的劳教变成了黑水河工地出民工,五个人去四个,留一个在家照顾父母,轮班儿去,谁都别想躲过去!
啥时候黑水河工地完工啥时候再说!
啥时候能完工,两三年之内是别想了!
不过去工地有一个好处,就是挣工分比在生产队还多,倒是不用担心他们家里老人孩子饿着。
而且宋家祖孙的安全也交给他们了,只要那一老一小有一点事,他们兄弟五个就都遭殃!不是他们干的也找他们算账!
其实不用张爷爷这么威胁,看到拴住和韩进跟在县里来的大干部身边,郭家五兄弟就吓尿裤子了三个,以后别说惹老宋家那一老一小,看着都得绕道走啊!
他们再能耐也是欺负欺负十里八村的农民,连大队干部都不敢惹,更别说县里来的的大干部了!
韩进和公社领导把张爷爷送上“顺路”来接他的吉普车,答应过了五月节就带香香去看他,老头才满意地走了。
香香是闲不住的性子,在家心烦意乱也做不下去针线,下午就跟大姨去队里干活,下工刚回来,就看到炕上放着一卷大红色的厚毛毡,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
拴住还抱着她的腿不住追问:“小姑姑小姑姑!你稀罕这个色不?进子叔说了,你稀罕他就留着,不稀罕他立马去换个白色的!你稀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