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进背着香香一步一步认认真真地往家走,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互相依偎的身影在微白的天光中却好像已经融为一体。 w?w?w?.??
刘石头蹲在地上默默看着他们的背影,看着他们越走越远,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甚至对他们的感谢他都没有回应,好像他说一句话,就会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团聚一样。
好像这团聚对他这个局外人来说也有非同一般的重大意义一样。
刘石头捡起那俩人完全忘了的枪,努力动了动已经蹲得麻木的双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公社大门口。
一边走,他一边哼起一支年代久远的小调,等发现自己在哼歌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愣愣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好半天。
原来他还记得这首小调,那还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听过,是亲娘没死的时候给他们姐弟唱过的歌。那是他早就已经遗忘了的,曾经在母亲虽然贫穷但温暖安稳的怀抱里听到过的歌。
站了良久,刘石头重新迈步,嘴里又开始哼起那首小调,声音由小到大,越走越快,越唱越大声。
跟他一样走在晨曦之中的还有韩进和香香。不过他们俩却安静很多,香香已经趴在韩进背上睡熟了,即使睡着,胳膊也一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手还攥着他的衣服。
韩进稳稳地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他背上背着的,是他的整个世界。
现在,他的世界睡着了。
清晨的大路上有高大挺拔的白杨树,有青青绿草和鲜艳的野花,还有清早起来喝露水的小蝈蝈,蹦蹦跳跳地从韩进的脚边跳过去。
韩进迎着天边的晨曦,越走天越亮,等他们终于走到家门口时候,天边终于冲出一缕金光,太阳破云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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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连着打了三个通宵的麦子又大睡了一天一夜,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累的,可又酸酸软软的有种特别舒服的疲乏,她动了动脚指头,往更温暖的被子里伸了伸脚,人也往被子里缩了缩。
她一向怕冷,北方的晚上,即使是夏天她也是要盖着薄棉被的。别人在被窝里一捂就热乎,她却好像自己不发热一样,要是炕不热被子不暖和,她能把被窝越睡越凉。
今天的被窝特别暖和舒服,她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想再懒一会儿。
在温暖的被窝里缩成一团,香香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了。
半睡半醒之间,她感觉腰上好像有点不对劲,不过睡意太浓,她也只是想了想,就又要睡过去。
可腰上越来越紧,好像有一条柔韧却又异常有力的东西在箍着她,越来越紧,越来越热。香香猛地醒过来,吓得差点叫出来,却在她叫出来之前被人一下压在了身下,韩进带着笑意的脸一下放大在眼前。
香香吓得眼睛嘴巴一起张大,愣愣地看着他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韩进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香香,睡傻了吧?”
睡前的事这才回到香香脑子里,不过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小进从公社大院里出来背她回家,她眨眨眼睛,伸手去摸摸小进的脸,“小进,你没事了吧?”
这话问得晚了足足一整天,不过在公社大门口的时候她可能是吓傻了,看到小进出来紧绷的神经蓦然一松,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下就睡了过去,什么都来不及问,眼里只有从那里走出来的小进,也想不起来问。
韩进把脸在她的手里蹭了几下,眼里有温暖的柔光,“没事了,咱们回家了。你都睡一天了,再睡把晚饭都要睡过去了。”
香香捧着他的脸仔细看了又看,“他们没打你吧?”说着就要起来去检查他的身上,被韩进轻轻压在枕头上,这才发现他们现在的情况太尴尬了。
他们睡在一个被窝里,而且她还睡得特别香,刚才更是往他怀里缩,现在……现在就更羞人了……
香香的脸一下红了个透,挣扎着要从小进怀里出来。
韩进根本不用压制她,只要他不起身她这小身板就像在他大手里蹦的小蚂蚱,怎么都逃不出去的。
不过现在可不是逗她的时候,韩进伸手摸了摸香香的额头和手,确认温度都很正常,笑着亲了一下她的脸,很自觉地起身,把她也抱起来,顺手还握了一下她的脚,热乎乎的,他很满意,“热乎了,刚抱你睡的时候凉得冰块儿一样。”
香香脸红,张了张却嘴什么都说不出来。毕竟她刚才还贪图舒服往人家怀里钻呢,老实孩子觉得是自己理亏,根本没有收拾这个占自己便宜流氓的自觉。
好在韩进也真的是去看她身上的温度,看她缓过来了就起身,把旁边的衣服拿过来放在枕头上,“你换了衣裳就来吃饭,一天没吃东西了,吃饱了再洗澡,先忍忍,要不洗晕了我可就得捞你去了!”
香香又是一阵脸红,却拿他没办法,只能干瞪眼。韩进看着她水润黑亮的眼睛和红红的脸颊,凑过去迅速亲了一口,在她生气之前迅速下地跑了出去,“我热饭,烧把火就好,你快换,饭得了不出来我就进来了!”
香香看着被他关好的门说不出来话,又怕他真的跑进来,只好赶紧换衣裳。
看到衣裳又是一阵脸红,全套的衣裳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枕头上,连里面穿的小背心都给他拿了过来,还按穿衣裳的顺序放在最上面。
香香盯着那个明显不是自己叠的小背心脸都要烧熟了,伸了伸手又缩回来,好像那件白色小背心烫手一样,怎么都不敢去拿。
忽然门上传来轻敲的声音,韩进在门外叫她,“香香,穿完衣裳就过来,别叠被了,放着我来。”他的被子太大,他可不想累着香香。
他个子太高,一般的被子盖住头就露出来脚,香香去年冬天就给他做了加长加厚的被褥,还说今年夏天扒炕抹墙的时候让他把家里的炕也重新盘一下,比别人家加宽一尺,要不他睡得不自在。
芳丫姐总说他长大了事事都知道为香香着想了,却没看到香香为他费的心。他一点点的小事她都放在心上,比他自己还在乎。
如果没有香香,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人想着给他做一床足够宽大的被褥,让他能自由自在地伸展开胳膊腿,睡一个温暖舒展的好觉,包括他自己。
他自己都觉得可以将就的事,在香香那里却不行,她不允许他受到一点点的亏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