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她另一边又挨了一巴掌。眼中的泪痛得簌簌滚落,卫云兮颓然放下手,看着面前的挽真,已是说不出一句话,只有眼中的绝望深深如许。挽真咬着牙,连扇了两巴掌的手有些脱力颤抖。
“他要死了,你竟不能去?!”挽真一字一顿的话在殿中回响:“他为了你杀尽知晓你身世的所有人!他为了你跳崖求死!他为了你将你送到北汉。你的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统统都是他给的!”
“你如今高居庙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尽皇帝恩宠。你竟说不去?!”
“卫云兮,你敢不敢再说一句不去?”
卫云兮定定看着挽真,挨了两巴掌的脸颊通红如血,美眸中眸色深幽绝望不起半点波澜。她忽地轻轻笑了起来:“是,我无耻!我贪图荣华富贵!我贪生怕死不去见他!”眼中的泪簌簌滚落,她的声音恍惚得像是在天边随风翻滚的清云:“今生今世,我欠他的再也无法偿还。去又怎么样?见了他我便是往日负情之人,见了他我对萧世行便是负义之人。这等负情负义的人又有什么面目去见他?我卫云兮终究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她恸哭出声,无法抑制。挽真咬了咬牙,看着悲痛的卫云兮咬牙转身就走。
“你去或不去,我挽真没有办法左右,但是我挽真这一辈子生是公子救的命,心中只有公子一个主子,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她说完再也不看紧张追随而来的宫女,踉跄转身走了。
殿中,只有那一声声呕尽心肺的哭声响彻殿中。秦七不知什么时候静静侯立在她身边。卫云兮抬起泪眼,终是忍不住埋入他的手中,痛哭不可自抑。
“秦公公,我不能去。我怎么能去?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他一面?”
“秦公公,我若能死也就罢了,可是我如今生不能,死不得……”
秦七看着面前哭泣如孩童的卫云兮,眼中的泪滚落:“娘娘,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错过,错过就是一辈子,娘娘要看开。”
卫云兮拼命摇头,却是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若是天有逆天,命有逆命。她多想回到出嫁前那一刻,死也不走只留在他的身边。不负气不绝望只待在他身边,任他打任他骂都不离去。恸哭恸命,在泪眼模糊中,她看着那天光中仿佛走来那一袭漫不经心的浓灰重影,心中越发恍惚,她颤抖伸出手,向他伸出:“凌澜……”
耳边响起秦七惊慌的声音:“娘娘!你怎么了……”
她惶惶回头,喉间一甜,口中的心血仿佛再也没有了阻拦。她轻笑嫣然:“我看见凌澜了……”
秦七惊恐地睁大眼睛,只听得“呕”地一声,卫云兮俯身呕出了一大滩刺目的血来。
“来人!来人!快来人!娘娘吐血了!娘娘吐血了!……”
千里之外,青州城前风起云涌,狼烟四起,萧世行两计,声东击西加金蝉脱壳成功骗过了慕容修。他与殷凌澜别后日夜兼程赶到了青州城下。十几万大军日夜强攻,青州城已无法支撑,破城在望。
萧世行一身金色铠甲,勒马挺立在阵前,深眸映着这一场万人厮杀眼眸沉沉。青州城破之后楚京就遥遥在望,而若是他乘胜追击,也许可以在慕容修赶到京城之时一举攻破拿下。楚京在手,整个战事便胜了。
一年多的倾尽两国国力的大仗就胜了!
战场上喊杀声震天,天地无光。萧世行此时心神却已微分,胜利来得那么不容易,心心念念两国的南北一统,此时近在咫尺却又不敢相信,蓦然回首,南楚还是那地图上一大片的空白,隔着泗水,隔着延绵的崇山遥不可及。“轰!”地一声巨响,青州城门应声而倒。如潮水般的北汉士兵们纷纷欢呼起来,冲入了青州城中。
“启禀皇上……胜了!”手下将军策马而来,大声道。
“胜了!胜了!”回音一般的声音在战场上空回荡。
萧世行看着那千疮百孔的青州城,面色凝重,缓缓举起手,猛的握紧了手中的拳头。左右侍卫们一看,心中激动澎湃,一起大吼:“必胜!必胜!”冲了出去。
万千人马如乌云一般涌入了城中,天地仿佛也在为这一刻的胜利而颤抖。风猎猎吹过耳边,一个帝王的成功也不过如此罢了,开疆拓土,战功卓著。而他今年也不过三十岁而已,往后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可以整顿这个山河。一想起这个怎么不令他心中感慨万千?
青州城告破,萧世行立刻整顿人马,调兵遣将一路迅捷南下,看势头必要在慕容修调转兵力回守楚京之时一举做了最后的了结。青州城仓促间被攻破,城中百姓惶惶不安。萧世行生怕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北汉士兵们烧杀抢掠,失了民心,特意坐镇在青州城中督军,又一连颁了不少养民之政。就是后世传颂很久的“圣武帝之政”。
渐渐的,青州城局势安定下来,惊逃的百姓又纷纷归来。因得有萧世行在,周遭的郡县都安然无恙,之前攻破的南楚之地也开始实行萧世行颁下的养民政策,一切井然有序。青州城中。萧世行就在青州的州郡府中。大战过后百废俱兴,谁也没去在意州郡府中的杂乱不整。萧世行在厅中与一干大将军们商议如何尽快攻破楚京。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高声呼喝:“征南王回来了!征南王回来了!”
厅中所有的人都一怔,萧世行第一个回过神来,丢下手中的册子,大步走了出去。厅外人声喧哗,可是等那一袭玄色身影慢慢走到了门口,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静默。
殷凌澜面色苍白依旧,身上的玄衣锦袍也被勾破了不少地方,可是干净整洁依旧,不见半分的狼狈。他由华泉扶着慢慢走了进来,一步一步,稳而从容。可是萧世行看到他袖中隐隐颤抖的手,心中不由一紧上前一步扶住了他欲下拜的身子,声音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殷凌澜淡淡点了点头。华泉身上有伤,身后的龙影卫们沉默依旧,带伤的带伤,只是人数好像又少了不少。
此时有人忽地喊了一声:“征南王千岁!征南王千岁!”萧世行一旁的将军们亦是纷纷跪下行礼。拥挤的院中顿时乌压压跪了一片。他们的声音颤抖发自内心。
是谁能重病在身,呕心沥血想出如此妙计攻克青州?又是谁病体支离,一路颠簸强撑不倒,在危急时刻毅然断后,阻慕容修几千精兵?人人都说龙影司殷凌澜刻薄寡恩,阴冷嗜血,可是如今才知他心中大局为重。
待他以诚,他还之以命。
萧世行已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得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四目相交,生死上走一圈,他殷凌澜当之无愧是北汉的功臣!是他萧世行身边第一良臣谋士!更是威名天下的征南王!
“臣累了,想去歇歇。”殷凌澜不看跪了一地心情激动的将士们,抬眼看了萧世行一眼,淡淡道。
“好。快扶征南王回去歇息!”萧世行连忙吩咐。
殷凌澜慢慢走过了厅前,才转过了一道拐角就扶住了影璧,摇摇欲坠。华泉急忙将他扶稳,道:“公子,属下背你!”
殷凌澜摇了摇头:“我还撑得住。别让外人瞧见了我这个样子,慕容修若是知道我还好好的心里也会忌惮几分,不敢贸然挥兵攻来青州。此时北汉士气大振,我身为主帅病重可谓大不吉。你可明白?”
华泉心中一酸,点了点头。
殷凌澜看了他一眼,忽地问道:“挽真呢?”
华泉闻言顿时沉默不语。
殷凌澜看着他的脸色,深眸一黯:“死在了乱军中了吗?”
华泉一听,不敢再瞒,急忙跪下:“她……她……她去了北汉京城。”
殷凌澜只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重重一击,眼前一黑,素白的手握紧一旁石壁上的雕狮一角这才勉强稳住心神。
“她去京城?”他定定看着华泉。
华泉见他面色沉沉如水,一双深眸中锋利如刀,不由心中跟着一缩,急忙道:“挽真也是为了公子好,她见公子那时昏迷不醒,就……”
“就擅作主张去见了她?”殷凌澜忽地冷冷笑了起来,他眼中红光一绽,手中微动,“啪”的一声,那石壁上的石雕生生被他的手劲削去了半个脑袋。
华泉见他果然动怒动气,不由大惊,急忙唤道:“公子……”
“别叫我公子!”殷凌澜一字一顿地冷冷道:“在你们眼中可有把我当成公子不成?滚!”他说完扶着石壁慢慢地向前走,再也不回头看着跪地呆立的华泉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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