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烨原以为这又是对方开发的什么抓人手段，正要反抗，却被那双手按住了胳膊。一道很轻的“跟我走”在他耳边响起，虽看不到人影，却令人无比熟悉。

盛烨看了眼仍在怀里发呆的梁慕怡，微微皱眉，却还是跟了上去。

墙体内漆黑一片，原本结实厚重的水泥每每会在他们要穿过时，露出一条可供两个人行走的小路出来。那双手只在墙边游走，看似诡异，却仿佛拥有灵性，为防他们跟不上，甚至每“走”一会儿还会停下来等他们。

如此过了大约三分钟，一道圆弧形的门洞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盛烨难得犹豫了片刻，但下一秒就被那双手的响指所敲醒。他心想这双手还真是跟它的主人一个德行，无奈一笑，推门走了出去。

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灯光，布置温馨的客厅内弥漫着排骨汤的香味，旁边的电视上正播放着新闻，内容是关于早些时候在闹市区发生的混乱，瞧现场播报，似乎场面倒是控制住了，但罪魁祸首却没有找到。

也不怪他们，作为“犯人”的葛梦和小晨的任务只是制造混乱，眼下估计人都在家里等消息。

“声东击西啊，你们倒是好兴致。”

总是要有人开头，盛烨看了眼电视机前的那个背影，没有说话，先把梁慕怡扶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则端起桌上的排骨汤津津有味的喝了起来。

软糯的莲藕搭配新鲜的排骨，汤底浓郁却不油腻，更有莲藕的清香，他赞不绝口道：“沈阿姨的排骨汤炖的是真好喝，她人呢，不在家吗？还是说……”

盛烨仰头喝光剩下的汤，一边抽了张纸擦嘴一边说，“你知道今晚会出事，所以提前把她支走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不明物体飞了过来。盛烨侧头轻巧避过，眼看面前脸色铁青的老头，笑了笑：“会长，有话好好说。”

陆昭行气得不轻，可面对盛烨却着实没有办法。人人都道这小子狐狸般的性格能把人气死，他以前还帮着说过几句好话，现下，觉着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好好说个屁，你看看你们搞的这叫什么事？”陆昭行指了指电视，又指了指梁慕怡，“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两个小东西早就血溅当场了！”

“到时候别说是折磨虐待，只怕骨头都给你们拆喽……”

“是，是，多亏了会长出手相救，我们才免于被拆了骨头。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在那儿？”

陆昭行老脸一僵，随即重重坐下。本就布满皱纹的脸上这时满是犹豫跟惆怅，他沉默良久，才问：“如果我不说，你今天不会罢休吧？”

盛烨挑眉，双手垫头靠回沙发背：“那怎么会呢，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陆昭行冷冷哼了声，自是不信他这番鬼话。

盛烨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笑，眼神却比刚才还要冷几分。两方相持片刻，终是陆昭行招架不住，重重叹了声：“因为那个，十字架。”

盛烨肉眼可见梁慕怡的手指动了动，他不动声色，看向陆昭行说：“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得到这个十字架的吗？”

陆昭行不悦道：“小子，我再怎么也是个会长。”

“那照这么说，我们今天知道的那些，都是真的了。”

十字架来自所谓的败类超能者，却又成了会长救下他们的关键，四舍五入连起来，这玩意儿只怕出自组织内部了。

虽说盛烨早就认定组织有问题，今日的发现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但眼下由正牌会长亲口承认，感觉还真是有些微妙。

陆昭行没有继续回答这个问题，他避开盛烨犀利的目光，说：“十字架内的超能源里有我的组织细胞，会与我自身产生共鸣。我本来是把它交给了一个老朋友，没想到最后会到你们手里。”

“你的老朋友？”盛烨疑道，“难道是那个……”

“不是那个小丫头，是老刘。”

老刘，这两个字乍听之下，盛烨还真不知道是谁，但倘若将其反过来，就很好理解了。

难怪豆花姑娘死前会把十字架交给他们，还说它会代领他们找到真相。眼下真相如何似乎已经有了定数，只是他们没想到，会牵扯到陆昭行。

盛烨静静看着眼前的老头儿，以往交锋，他哪次不是个老顽童一般，莫说梁慕怡，就连他偶尔都招架不住他的装疯卖傻。

但今晚，剥开表面的点缀，陆昭行严肃又无力的模样突然让他感到几分烦躁。

“那组织里一直在做的事，你……”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陆昭行突然打断盛烨，目光比之刚才要严肃很多，“你们那个通讯仪，还剩多少时间？”

没想到陆昭行竟然连通讯仪的事都知道，盛烨疑惑更甚，却还是拿出来看了一眼。

不知不觉间，竟然又过去了七个多小时，也就是说还剩下五十多个小时。

对方一开始是让他们寻找ares，在他们走投无路时又给出了底层实验室的信号，虽说没有探到更有用的东西，但他可以肯定，那个叫ares的人就在底层实验室。

然而他们已经打草惊蛇，再想进去几乎不可能，但也不能就这么看着老付被害死……

想到这儿，盛烨突然看向陆昭行，还没开口就听对方说：“盛烨，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们上课的时候，说最重要的一项内容是什么吗？”

盛烨凝眉沉思：“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对喽，与其被人牵着鼻子走，倒不如先把根源断了。”

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盛烨心念一动，说：“你有办法？”

“算是吧。”陆昭行说着，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过一张地图扔了过去。

“具体位置我已经标好，不出意外，那个家伙应该在那里。”

盛烨将信将疑，展开地图，一眼扫到那个被红圈画出来的位置。

“这是……慰灵石？”

“以前那家伙经常去这里，说是想要记下石头上所刻的每一个研发人员的名字。我嘲笑他多愁善感，他却说我铁石心肠，还说这些名字会给他力量，我看他真是中二的厉害……”

陆昭行完全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盛烨看着他，内心疑惑却越来越重。按照陆老头所说，这个人应该与他年纪一般大小了，一个老头子再怎么身形矫健也不会瞬间变成个小姑娘去色诱老付吧？

还是说……老付的口味已经重到如此地步了？

盛烨没来由打了个寒颤，正想再问，陆昭行却已经起了身：“别耽误时间了，还是赶快去救人吧。”

见他没有再说的意思，盛烨也不便强求。况且眼下确实不是时候，唯有先把手头的麻烦解决了，才有时间跟陆昭行讨要一个真相。

二人说话的过程里，梁慕怡仍旧呆呆的，盛烨将她从沙发拉起，不再看陆昭行，就要离开。

“会长，有句话，我突然想问你。”走至玄关，盛烨突然停了下来。

陆昭行仿佛一点儿也不意外，静静看着眼前二人。

“你给我这个线索，到底是为了救老付，还是不想我们继续追查关于ares的事？”

沉默很快占据了上风，凝滞的气氛里，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情绪。盛烨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他可以听到陆老头的呼吸声，可以感觉到他情绪里的纠结和郁闷，此番种种复杂的东西缠在一起，化作一根针，细细戳着他的心脏。

“盛烨，你相信我这个老头子吗？”

许久，陆昭行如此问道。

没有回答，没有解释，一句反问看似将话头重新扔给了他，却叫那根由复杂情绪所变的针，渐渐消失了。

盛烨垂首，勾起的嘴角带出几分怅然，更多的却是轻松。

“谢了。”他说着，推开门，“过几天我再来喝汤。”

盛烨带着梁慕怡离开，眼下天光渐亮，层层橘光被包裹在云层里，自无尽的源头逐渐泛滥，伴随着晨时的清风，莫名叫人心情开朗了许多。

“你都听到了。”走至小区门口，盛烨突然说。

没有人回声，但在他怀里的梁慕怡却突然直起身子。她眸中的呆滞跟软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往常还要凌厉几分的严肃。

“走吧，”她说，“先去慰灵石。”

盛烨挑眉，看她这样应该是已经没事了。事实上早在陆昭行说出关于十字架的事情时，梁慕怡就已经恢复了神智。她听完了全程，却仍旧不发一语，他知道她心里曾有的纠结，却不知眼下又做出了怎样的决定。

上了出租车，梁慕怡一反常态的沉默。盛烨在一旁倒也不催，只不动声色盯着她，这一盯便有些久了，久到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会是死了吧……”他自说自话，想要摸摸她的额头，却被梁慕怡一把打开。

“看来是没死。”盛烨重新靠回椅背，“想什么呢？”

梁慕怡望着窗外飞过的景象，昨晚在底层发现的那道门，陆昭行突然出现所说的那些话，还有之前的种种都夹杂在一起，她以为自己会被烦到崩溃，却不想，一切都越发清晰起来。

“我在想，那碗排骨汤应该挺好喝。”

盛烨怔怔望着她，良久却突然笑了起来。几乎二十多个小时的压抑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他越笑声音越大，到最后竟然连直起腰都有些困难。

人人都说笑声会传染，被他这番激烈的笑所感染，不过片刻，梁慕怡也笑了起来。

二人双双发笑，倒是让司机又怕又忧，心想是不是拉了两个神经病。

还好从陆昭行家去慰灵石那里路程不是太远，大约一刻钟后，便到达了目的地。梁慕怡二人下车看到远处的慰灵石，刚刚缓解的情绪再一次紧绷，心情也压抑起来。

“咱们是直接上还是迂回一下？”梁慕怡看向盛烨。

盛烨掏出陆昭行给自己的地图，上面除了标明了位置，还写了一些其他东西。

但很快，看清文字内容后，盛烨的脸色变了。

梁慕怡一直盯着他，见此也不禁凑了过去。

“什么，打开慰灵石？”她诧异出声，“这是让我们劈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