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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松驼起包裹,撑着窗台又翻了出去。
本来挺拔的背影只剩臃肿,硕圆包裹下插着两条细腿,跳跃起来略笨重,念浅安看得连声噗嗤,“他这是要转战菲雪姐姐屋里议事?要是被知木、知土撞见可不好解释。”
“大李氏身份受限,换别处或外头都不合适。倒是她的东跨院规矩整治得不错,做什么都便宜。”楚延卿见她笑也跟着笑,关上窗接着道:“你我新婚,正院一时免不了人多嘈杂,大李氏不宜久留。过几天就清静了,以后再有什么事儿,你想留大李氏多久都行。
至于知木、知土,用陈宝的话说就是两根会喘气的木头。实心木头没长胆子,听话得很。大李氏挑人挑得妙。贴身大丫鬟尚且如此,何况是东跨院其他下人。以林松的本事,哪能轻易让人撞见。”
念浅安立即听出他的用意,“菲雪姐姐管了三年内事已有资历,你是想让她正式插手外事,试她的能力、让李掌柜练手是一,让她调派林松做事,在暗卫中树立威信是二?”
计划书是她写的,暗账存在是她提示的,林松很清楚一步步做什么怎么做。
楚延卿却让李菲雪有想法只管提,显然不仅要李菲雪参与,还要让李菲雪有自主权。
“一遇上别人的事儿,笨兔子就不笨了。”楚延卿表示肯定,捏念浅安笑盈盈的脸,“不提大李氏和你要好,只说她肯为李家为大局委屈自己,我也不愿看她虚度时日。比起明面上的人手,暗卫对她来说更实用。只要她能让暗卫服她。将来无论如何,她自己有本事,就能立得稳过得好。”
念浅安无二话。
当年姜贵妃黄雀在后,为破首饰闹剧而瞎搅混水,害李菲雪拖李家下水打算来个一箭数雕,最后“和平”解决,宫里这些年也看似平静。
但她嫁做正妃,李菲雪成为宠妾,姜贵妃能恶心坤宁宫一次,难保没有第二次第三次。
内宅手段防不胜防,不如让李菲雪拥有一支自己指使得动的力量。
而将李菲雪护在羽翼下,同样不如让李菲雪自己长出翅膀。
念浅安为楚延卿的睿智点赞,想夸人脸却被捏变形,只得嘟着嘴哼哼,“我一直都不笨好吗?光天化日能不能别动手动脚?”
楚延卿挑眉笑,正准备改动手为动嘴,就被小豆青的请示打断,“殿下、皇妃,午膳是抬进屋里还是摆到偏厅?”
外头事了,到了饭点的正院嘈杂不见。
补觉和早膳已成浮云,念浅安表示必须去偏厅正经吃顿好饭,坐等片刻后目瞪口呆:没住成豪宅,倒是见识到了宫中用膳有多土豪!
一桌饭菜一桌配料一桌糕点瓜果,陈宝报菜名报足一刻钟,试菜小太监足有四个。
光等都等饱了混蛋!
试菜小太监试到肚皮溜圆可还行!
什么破规矩这么虐,等出宫建府必须全改!
念浅安摸摸扁肚皮,化哀怨为关切,“一桌拣一半出来给菲雪姐姐送去,就说辛苦她了,这些天殿下都会赏菜过去,让她在东跨院自在用膳就是。”
林松一时半会得常来常往,总不能让东跨院一份饭菜两人分。
小豆青边应是边动作,不管李菲雪辛苦在哪里,只管叫上小豆花,领着拎食盒的四大宫女亲自去送菜。
陈宝挥退试菜小太监,和远山、近水分立左右。
当着这三人的面说话不用避讳,念浅安弯起眉眼笑容明亮,“林松三餐不定有家不能回,他家里不担心吗?”
“他家里就他最出息,即便担心也无法多管。”楚延卿见念浅安什么都吃,尤其爱味道重的大菜,只得瞅着空隙给念浅安夹素菜,“多吃菜,别光顾着吃肉。林家祖上出过禁军上将军,可惜子孙不争气,林松这房分家后嫡支变旁支,父亲又去的早,上有寡母下有幼妹,门庭全靠他这个幺子支应。”
虽有兄长但不争气,否则也不会弃明投暗,选了暗卫这条起势快来钱也快的路。
凡事优先家人而非自己,怪不得二十好几还没成亲。
念浅安好感加一,眉眼更弯,“这么说,林松家世不差,家境也在好转?”
楚延卿点完头转头,定睛看念浅安的笑脸,只当她还在乐林松的滑稽背影,不由无奈又不解,“有这么好笑?值得你刨根问底抓着林松不放?”
念浅安承认自己笑点低,心里算盘噼里啪啦响,没影儿的盘算不打算说,放下碗筷擦擦嘴,“你什么时候去内务府?”
“不急。父皇给了我五天假。”楚延卿伸手,接过近水奉上的碗,“吴正宣开的药膳汤,每餐饭后一碗。别背着我偷懒,不然我只问近水的罪。”
念浅安八分饱被喂成十分饱,近水又变出一碗汤,“康总管孝敬的,皇妃尝尝?”
陈宝忙亲自试菜,没试出康德书的汤哪里不好,心里不甘愿,脸上意犹未尽,“康总管用的都是好料,正合皇妃饮用。”
不仅平肝气补气血,味道还比小吴太医的药膳好,康德书个老鬼,消息真快动作也快!
马屁又拍对了!
陈宝试出满肚子腹诽,重新舀一碗送上。
楚延卿笑着分出一半,“你不是喜欢康德书的手艺?我陪你再喝点。”
半碗鲜掉舌头的汤下肚,念浅安彻底饱出天际,小眼神更哀怨了。
这人绝对是真心想把她养胖!
照这么个吃法,笨兔子会不会变成笨猪仔?
念浅安艰难站起身,扶着圆肚皮嘤嘤嘤:然而抵挡不住美食怎么破!
楚延卿假装没看见,忍着笑牵起念浅安,“外头太热,就在屋里消消食?”
念浅安随他拐进偏间转圈圈,转够两刻钟往贵妃塌上一倒,几乎哀嚎,“终于能补觉了——”
“你和七妹到底去了哪里?”楚延卿却很煞风景,看着念浅安换下的绣鞋问,“御花园铺的不是青砖就是鹅卵石,你鞋底这些尘土树叶哪里来的?”
亲夫很好哄,但越来越不好糊弄。
念浅安也不打算糊弄,略去七皇女的情思,将撞见于海棠勾搭刘青卓和魏明义的事说了,“刘家有刘大家,魏家有魏相。于海棠两手抓,会不会是姜贵妃背后示意,想用于海棠拉拢刘家,或抓紧魏家?”
“不会。”楚延卿眉梢高挑,沉吟道:“姜姑姑四时八节不忘关照于海棠,但这三年里,椒房殿一次也没召见过于海棠。这份关照几分真几分假,明眼人心里都有数。何况姜贵妃若是有意,大可用七妹。”
七皇女之前倒是很想拉拢刘家,可惜现在不想了。
念浅安扯扯嘴角翘出刁坏弧度,挨着引枕耷拉下眼皮,“能不能帮我查查于海棠暗地里都做了什么,怎么勾搭上刘青卓,怎么接近魏三公子的?”
这类宫中阴私,交给陈宝最合适。
楚延卿应好,听了半天勾搭,长手长脚也跟着勾搭上念浅安,“媳妇儿,真睡了?”
这话问的,简直司马昭之心。
念浅安不睁眼,边喊重边推楚延卿,“困死了,热死了。”
推到一半秒睡,楚延卿大手捂脸,透过指缝看一眼老实收回的腿间,无声苦笑。
等到晚间,苦笑变坏笑,搂着念浅安半哄半骗,“我让人加了冰山,不热了对不对?听皇祖母说,我小时候也很怕热,到了夏天恨不得什么也不穿。陈姑姑就给我做了肚兜穿着睡觉,你要是还觉得热,不如也学我小时候……”
被泰山压顶的念浅安:“……小吴太医说了——”
“要节制。”楚延卿不动如山,越逼越近,“我不……那啥。我就看看,看看今天两顿饭两顿补汤,吃没吃出效果来?”
呵!
这种鬼话谁信!
又被金风狂卷而过的念浅安扭头抓枕巾,胡乱盖住红透的脸无声呜呜呜:她信了,她信了还不行么!
墙角冰山凉意沁人心脾,仍驱不散床帐内的热度。
楚延卿撑起身抬起头,目光比昨晚更迷离,声线也比昨晚更暗哑,“媳妇儿,你好美……”
姑娘家的身子这样美好。
食髓知味,只是看只是亲,已令他心尖发颤。
他低头去寻念浅安的唇,笑着压向绣着石榴的枕巾,隔着软滑的绸缎咽下叹息。
枕巾下光影朦胧,念浅安只觉五感尽失,喘不过气来。
次日醒来视野终于清楚,眼底青影也相当清楚。
念浅安透过妆台铜镜瞪某人:还不如直接那啥呢!昨晚那份吊人吊己的折腾劲儿,比真枪实弹更累人好不好!
她一路瞪上车,把楚延卿赶去骑马,身边只带远山、近水二人回娘家。
然而公主府没开中门,只有念驸马闻讯匆匆相迎,“安安!殿下!”
皇子女婿居然亲自陪女儿回门了!
但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
别说本朝了,前朝也没有皇妃回门的先例。
没看从毅郡王到四皇子,都没陪媳妇儿回过门吗!
念驸马腹诽归腹诽,很快调整过来的笑容却温润而灿烂:不愧是他的女儿,啥啥都把别人比下去了!
念浅安略疑惑:“……回门这事儿不应该吗?”
楚延卿很自然:“……很应该。”
虽然陈宝觉得不应该,虽然大嬷嬷不赞同轻车简行,但他媳妇儿觉得理所当然,他何必管什么礼制什么规矩。
他宠得她随心所欲就是了。
念浅安哪知某人内心又邪魅了,眨眼看念驸马,“我娘呢?”
念驸马笑容依旧温润,“一大早就进宫看你去了。”
转头瞟楚延卿的念浅安:“……”
完美错过这么巧的吗?
安和公主到底是和她心无灵犀呢,还是打心底里不看好楚延卿呢?
就这么认定楚延卿不会陪她回门吗?
说好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呢?
念浅安默默给楚延卿点蜡,干咳完干笑,“既来之则安之,我先去拜见祖母,顺便等娘回来。”
念驸马自然没有异议,楚延卿伸手虚扶念驸马,“我媳妇儿特意准备了好茶,我陪岳父吃回茶?”
念驸马自动过滤“我媳妇儿”四个字,被一声岳父叫得笑眯了眼,“殿下请随我来。”
翁婿二人止步外院,念浅安穿过公主府飘进隔壁,得了消息的下人们一阵忙乱,念桂然和念杏章匆忙迎出来,“六妹妹/六姐姐!”
满是惊讶,惊喜欠奉。
念浅安看着满院兵荒马乱,嘴角顿时狂抽:这门回的,莫名凄凉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她回门的方式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