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玩命的交易
作者:姽婳莲翩      更新:2019-08-19 17:10      字数:2808

特务机关原想抢在领事馆之前得到关于谈竞身份的证词,这样在左伯鹰审裘越时,他们就有充足的时间去进行后续运作。但如今裘越却给了他们一个天大的惊喜——特务机关有人在和延安地下党合作,不管它是不是真的,领事馆都不过放过这个好机会。

野比又联系不上绵谷晋夫了,或许是他认为审讯这件事情易如反掌,压根不需要他出马,因此只在暗处等待结果。而野比本来以为胜券在握,折腾一宿之后才发现,他根本是无计可施。

裘越的配合和背后的领事馆使他逃过皮肉之苦,野比在短时间内对他突击审讯了很多次,他每次都摆出一副极其配合样子,可最终还是会将话题绕回特务机关的那位“合作对象”上。

野比已经不指望裘越口中得到领事馆的不利消息了,他现在只希望裘越不要在左伯鹰面前信口开河。对于裘越这样的人,单纯的言语威胁其实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即便如此,野比在交人时还是对他说,如果他能在左伯鹰面前只说该说的话,那么特务机关或许会对他那条线上的战友手下留情。

不知是不是野比的祈祷起了作用,就在左伯鹰将人提走的第二天,裘越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警察署的监狱里,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不会再说出口了。

裘越的死讯让栖川旬勃然大怒,从特务机关移交出来的时候,他浑身上下寸伤未受,不可能是死于严刑拷打,剩下的原因就只有自杀和他杀两种,如果前者代表疏忽的话,那么后者显然代表着背叛。

栖川旬是一个无法接受背叛的人,尤其是来自身边人的背叛。她或许已经意识到那份有关绵谷晋夫谋杀嫁祸的证据是一个陷阱,但现在却不得不帮着幕后黑手将这个陷阱做完。

暴怒的栖川旬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甚至没有在左伯鹰前来请罪时对他大加斥责,反而宽慰了两句。

小野美黛已经完全回到她的秘书岗位上,在她缺席领事馆的这段时间,有不少人在盯着她空出来的位子发力,如今她的回归无疑宣告了这些人的失败,为此,谈竞还专门宴请了小野美黛一场,说是“祝贺她得胜归来”。

在这场酒宴进行的过程中,栖川旬自己出现在了于芳菲所处的医院。她现在被领事馆的人严密包围起来,从主治医生到病房护工,每一个人都是小野美黛亲自挑选的。

于芳菲已经醒过来了,但出于伤口愈合状况的考虑,她仍然被限制行动。病房里只有金贤振一个人陪着她,于芳菲出事后,金贤振所有的时间几乎都耗费在这里。

栖川旬推开病房门时,金贤振正在给于芳菲表演削水果皮,以逗她开心,病床一边的柜子上摆着几个削好的梨和水果,有的还雕刻了造型。

两人都没有想到栖川旬会来探病,相比起金贤振来说,于芳菲显得惊讶又惊喜,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被栖川旬按住。

“谈竞来探望过你吗?”她在床边坐下,问出这个问题。

于芳菲脸上毫无表情,漠然回答:“没有。”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或许我昏睡的时候来过,但在我清醒时,一次都没有。”

栖川旬将目光投降金贤振:“那么在她昏睡时,谈竞来过吗?”

“一次。”金贤振回答,就是于芳菲出事的那一次,那次之后,再没来过。

但他告诉栖川旬的是:“不过时常打电话过来询问病情,约莫是怕来得太勤,会暴露身份。”

金贤振说这些话的时候,于芳菲一直垂着眼睛,像是他们谈论的事情、谈论的人都与她无关。栖川旬听完金贤振的回答后转过脸来,对于芳菲很温和地笑了一下,然后去握她的手,道:“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要定下来了。”

“男女情爱,只有变动,谈何定下来?”于芳菲的眉眼依旧是冷的,但冷寂中却透出些许怨怼,“不到人死了,永远不会定下来。”

栖川旬不是来同她讨论情情爱爱的,因此对她这番说词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简单地敷衍了两句,便问出了她真正关心的问题。

“关于这次暗杀你的人,你有猜测吗?”

于芳菲摇摇头:“想杀我的人很多,我猜不出具体是哪一个。”

“你是在特务机关附近遇刺的,并且是一个人。哪里不应该是你去往那个地方的必经之地,你为什么会去那个地方?”

于芳菲终于反应过来,栖川旬不是来探病的,而是来审讯的。

她必然是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而且是颇有份量的蛛丝马迹,否则以栖川旬的地位,一般的蟊贼根本不会报到她跟前。

于芳菲下意识地看向金贤振。她遇刺后,谢流年顺势将追查幕后凶手的任务交给了他。

栖川旬注意到于芳菲的动作,微笑着看向金贤振:“怎么,你出现在特务机关附近,是同金科长有关吗?”

昔年于芳菲还在日本的时候,曾经被训练她的老师夸赞,是一个有武士品格的中国人,因为她是一个很忠诚的人,愿意为她效忠的对象——无论是虚无的一个理想或信念,还是实际的一个组织或个人,甚至一段说词,只要是她选择相信,就会忠贞不渝地维护它们。

“我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要我到遇刺地点去,说有情报要告诉我,”她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显然,栖川旬并不是她选择的人,因此她隐瞒了绵谷晋夫的存在。虽然栖川旬从来没有在于芳菲身上花费过一丝一毫的心思,但这种明明是自己下属,却选择了敌人来效忠的感觉,依然让她感觉到了十分窝心的不悦。

“于科长请好好休息吧,”栖川旬从床边站起来,神情语气俱都和煦,“我先告辞了。”

她来的莫名其妙,走得也让人摸不清头脑。,于芳菲罕见地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但金贤振却随之起身,对栖川旬道:“我送您。”

他为栖川旬打开病房门,随她来到走廊上,压低声音:“给我姐姐打电话的人是绵谷晋夫。”

栖川旬挑了一下眉,打量了一下他。

“你姐姐不想告诉我,为什么?”

“绵谷晋夫许诺过我姐姐,如果帮他办事,就将她吸收进日本陆军,”金贤振苦笑了一下,“我姐姐很希望得到这个机会。”

栖川旬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的确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价码。”

她又看向金贤振,唇角和眼神里都带了点笑意:“那么你呢?没有心动吗?”

“这条件若是总领事开出,我必会心动,”金贤振道,“因总领事能做得到。”

栖川旬做得到,言下之意,便是说绵谷晋夫做不到。这样一来,于芳菲对栖川旬的背叛便被归结于被重利冲昏头脑,以至识人不清,还有可挽回的余地。

栖川旬果然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或许是因为在她心里,于芳菲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眼下,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绵谷晋夫让你姐姐办了什么能做陆军通行证的事?”

“他让我姐姐调查一个人,您身边的人。”金贤振道,“若是能抓到他的把柄,那您也无法再独善其身。”

栖川旬眉心一跳,绵谷晋夫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更不会像藤井寿和他的父亲一样伪造证据,如果他怀疑了领事馆里的谁,那么他一定是真的有嫌疑。

一个名字冲到唇边,被她努力咽了下去。

金贤振在这时开口,揭晓了谜底:“左伯鹰。”

左伯鹰,本名佐佐木英雄,东京大学历史系学士,日本国驻滨海领事馆下级单位警察署最高长官。

绵谷晋夫怀疑的人是他?

金贤振接着补充:“他的妻子,或许和延安地下党有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