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窃取密电的人
作者:姽婳莲翩      更新:2019-08-19 17:10      字数:2717

一整个下午毫无音讯,谈竞强迫自己呆在椅子里,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人确定安全后来主动联系他,如果计划暴露了,那么他任何与此有关的行动都会连累到自己。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他家里的电话响起来,谈竞几乎是扑过去拿起听筒,但电话对面的却是左伯鹰,他语气轻快又愉悦,笑眯眯地问他:“秘书说谈君你想要与我共进晚餐,可惜我现在才刚忙完,不知道还有没有一顿免费晚餐的机会。”

“没有了,”谈竞毫不迟疑地拒绝他。左伯鹰沉沉笑起来,谈竞知道他等待的不是晚餐,而是电话,或是那个打电话的人。

他接着补充:“不过可以有一顿早餐……因为你迟迟没有回信,所以我吃过饭了。”

“实在不好意思,下午有一个突发事件,就一直在忙那件事。”左伯鹰像模像样地道歉,“我一定会准时赴约,请将时间和地点告诉我,另外如果方便的话,我想提前知道您要问我什么事情。”

“于芳菲,”他说,这个借口是早就想好的,“她曾经和绵谷晋夫有秘密往来,现在又被安排到我身边,我想知道她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左伯鹰像是很惊讶,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应了一声便挂断电话。

早餐在王老板的生煎铺里进行,这是谈竞有意的安排,可是王老板不在,店里的伙计说,他到码头上收活虾去了。

“看来过两天就有虾仁生煎供应了。”他在引着左伯鹰在店中油腻腻的八仙桌边坐下,而后者皱着眉,正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袖子被油渍染花。

“你昨天打给我的电话将我吓了一跳。”左伯鹰先开口,谈竞是昨天唯一一个将电话播进警察署的外人,他在等一个最终没有打进来的电话,不可能不怀疑他,“于芳菲怎么了,让你这么……害怕。”

“栖川领事将她放到我身边,我觉得很不舒服,”谈竞道,他知道这些对话最终会传进栖川旬耳朵里,“于芳菲曾经受制于绵谷晋夫,而棉谷晋夫想要暗算我。”

“为什么是昨天。”左伯鹰没有被他牵走思路,他固执地揪着这个时间点不放松,简直要让谈竞怀疑他已经锁定他了。

“我前天才和小野秘书聊过。”谈竞回答,“她告诉我于芳菲主动求见了总领事……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是一个会很快变换阵营的人。”

伙计端上两份热腾腾的生煎,左伯鹰操起筷子,夹起其中一个,却并不往嘴里送,只皱眉道:“你怀疑她是受人指使,假意投靠总领事?”

谈竞轻轻点了下头,伙计又送上两碗紫菜汤,汤里稠稠的,有鸡蛋和虾米,汤面上甚至漂浮着一层香油。

但左伯鹰依然不吃东西,那枚生煎夹在他的筷子上,但他就是不往嘴里送:“昨天我们遇到了一个突发事件。”

谈竞的神经紧绷起来,他知道第一阶段的试探结束了,同时也知道他或许已经永远无法洗清左伯鹰的怀疑……除非另一个真正的地下党落网。

“政保局有一位先生去世了,姓钱,”左伯鹰换用日语,他对这场对话严阵以待,显然用母语会更加得心应手,“有一个针对他的暗杀计划,我们杀掉了其中一个,并且俘虏了两个,他们自称是延安的人。”

一个大吃一惊的表情出现在金贤振脸上,谈竞倒抽一口冷气,紧张地瞧着左伯鹰,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钱主任,他死了吗?”

“没有,”左伯鹰审视着他的表情,“我们得到一个情报,在这场暗杀发生之前,会有人来给我们通风报信,而这个人就是策划了整个暗杀行动的人。”

谈竞握着筷子发了几秒钟的愣,不确定地重复:“策划暗杀行动的人会给我们通风报信?”

左伯鹰依然盯着他:“很荒谬,是不是,那个人是我们中间的人,需要用这样一个小伎俩获取信任。”

谈竞又愣了几秒钟,随即像被火烫到一样丢开筷子,人也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那个通风报信的人是我?”

“哦,不,不,谈君,请你冷静,”左伯鹰放下生煎,站身安抚他,“你对我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功绩也有目共睹,你不需要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来获取信任——因为我们赋予你的信任已经足够多了。”

谈竞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眉头紧锁,一脸深思。左伯鹰将筷子放回他手中,他无意识地握住,片刻后又啪地拍在桌子上:“佐佐木君,请你同我一起去面见栖川领事,我愿意在总领事面前回答你的质疑,为自己洗清冤屈。”

“没有这个必要,谈君,完全没有,”左伯鹰不得不向他保证,“我从没有怀疑你……只是有点责怪你,你的电话打来的太是时候,或许正好阻挡了那个我们要等待的电话,你知道,我们的敌人很狡猾,一丝一毫地异状都会让他们改变主意。”

“你们俘虏了两个人,”谈竞道,“他们招供出什么了吗?”

“很少的内容,也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左伯鹰回答,“他们只是执行者,执行者不需要知道事情全貌,只需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行了——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是一场表演,只知道上级要求他们听到暗号就立即撤退。”

王老板的作风,谈竞心想,他总是把信息切得很碎,即便是抓到其中两三环,都未必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情报。

左伯鹰的司机出现在生煎店门口,对他鞠躬,说抱歉打扰了他们的早餐,但栖川领事正等着面见左署长。

他离开的时候,属于他的那份食物一口都没与动过。谈竞回想起他小心翼翼地保护袖口时的动作,不禁失笑,真是清高的上等人。

谈竞的说辞并不能打消左伯鹰对他的怀疑,但好在谈竞在他面前没有前科,他和栖川旬有同样的习惯,在没有明显证据的时候,从来不会随便将自己心里想的事情付诸于唇齿之间,免得打草惊蛇,或是殃及无辜。

栖川旬并不在乎昨天的那一场小小意外,因为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左伯鹰敲响她办公室门的时候,栖川旬正盯着一张纸仔细看,那上面是一份没有被翻译的密电。

“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栖川旬将纸张扬起来给他看,同时微微笑了一下,不等他回答便揭露谜底,“重庆,这是兴亚院发来的电文。”

左伯鹰大吃一惊:“领事馆的机密文件失窃了?”

“不一定是领事馆,甚至不一定是滨海,”栖川旬道,“兴亚院向数个单位发送了一模一样的密电,要求接到电报的人对密电中提及的名字提供必要帮助,我们只是其中的一个接收者。”

“您是说,窃取情报的人未必藏在滨海。”

栖川旬轻轻点了一下头:“只有密电原文,没有结果,有两个可能,一个是窃取情报的人本身就没有得到电报的真正内容,另一个则是他们已经翻译出来了,但我们的人只得到了这一张原文。”

像重庆和延安一直试图在日本人身边安插谍报人员一样,日本也一直积极地向重庆方面输送谍报人员。栖川旬手中的情报正是来自于外务省安插过去的间谍,左伯鹰知道她代号“仙鹤”,却不知道她具体被安插在什么位置。

“重庆拿到的是原文还是结果,只需要看这份密电中提到的人能不能活着回来即可知晓。但在那之前……”她用食指的指甲轻轻敲击桌面,“我要确定窃取密电的间谍不在我的领事馆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