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个女人,在他饱受欺凌之时挺身而出,解缚网。那种劫后余生、灵气重回手中的感觉太过美好,用言语无法形容。
她救了他一命,若此时杀了岂不是趁人之危?可这时她自顾不暇昏迷不醒,正是下手的好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缑吉动作一顿,陷于两难境地。
最后他只是用着左手揭开了那奇异的面具,揭开那道梗在他心中神秘的重山般的面纱。
当啷——
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缑吉僵立当场。
滴血入水,调墨成霜,一圈圈波纹荡漾,暗流汹涌。
水镜中的声音陡然拔高:“你说什么!”
缑吉拜服在水镜之下,声音如蒙了层寒霜:“半仙半魔,时而嗜杀时而怜悯,属下绝不会看错!”
比女子还要绝色的倾城容貌上一双美眸轻吊着,不点而朱的唇线勾起一弯嘲讽的弧度:“你以为这能抵消她盗魔水晶的罪过?”
缑吉不再吱声,也不敢再解释。
指腹抹唇而过,帝殷笑的意味深长:“这半仙半魔确实有趣,倒像生死谷的传说。”
“可怜那个传说中的重焱君,何等风骨,自缢在了生死谷,此后才有了生死树……”
“重焱君是个男人,他又没有女儿,这女人从何而来?这件事……当真是,有趣。”
缑吉跪着,不敢言语。
“生死树,我喜欢这个礼物。缑吉!你将她带回来!如若能在我心情好时赶到,我可以答应你一个乞求也说不定!”
缑吉目光一亮,之前的罪恶感顷刻烟消云散,取之而代的是喜不自胜和希冀将要达成的愉悦。他诚心拜倒,只是这一倒,却是再也没能起来。
帝殷看着水镜里温柔擦手的女人,突而感觉一阵凉意袭来,犹自压下心头的火焰,装作若无其事道:“你倒是给我很多惊喜……”
轻轻一笑,似撩动水纹,云淡风轻:“比起您给我的,这还远远不及。”
帝殷突然兴致高昂,他对这个女人越来越好奇了。
“为了见我,你倒是煞费苦心!”
洛苏一挥魔王幡,将缑吉即将消散的灵魂收了去,方才道:“其实我很失望,这样拙劣的部署居然是你这个草包弄出来的!”
帝殷拍案而起,愤怒道:“卿洛苏!休得口出狂言!”
挑挑眉毛,洛苏一脚将缑吉尸体踢的滚到了别处,搬了张雕花椅子大喇喇而坐,端的是大气从容。
“我卿洛苏口出狂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帝公子被我发现还能处之淡然,可见这厚颜无耻的功力练的是炉火纯青,我一介粗人不敢对魔族鼎鼎有名的帝家多加评判,但是对你,帝公子还是好好请一位郎中或道士来把把脉跳跳神,说不定这脑子缺根筋的毛病转眼就治好一半了呢!”
帝殷气的脸色发青,劈手就要破坏水镜,却又听到洛苏道:“第一次见到帝家人,心里莫名有些激动呢,没想到帝公子好像一点儿也不想看到我这张不阴不阳的脸,这人品真是令人失望!”
帝殷咬牙切齿,一掌拍下,水镜里堪堪传出一声清脆雀跃的“姐姐”,这不远万里立起来的联系就这样断了。
一旁伺候的元婴中期谋士询问地看向他,帝殷摆了摆手,露出阴鸷地面容来:“看来不去仙背山一趟是不行了!”他的拳攥的死死的,手背青筋根根暴起。
谋士再三恳求:“少主,三思啊!族会在即,若这时出了岔子……”
帝殷讥笑道:“你以为我留在这里有什么用,整个帝家从来只听他一个人的调遣!我在这里不过是他明面上的一条狗!俯首作低看人脸色这等事,这些年我忍得还不够多吗!”大手一挥,不容辩驳道:“摆驾镇仙塔!”
摆正缑吉的尸体,洛苏将缑吉的灵魂放了出来,白色的灵魂如烟一般,似乎随时都能消散。
“你可知道认主意味着什么?”
缑吉的脸上是呆滞和惊悚,最后在洛苏面前想跪却不能。
“认主代表着生死与共,如果我死了,你也不能苟活!”洛苏嘴角噙着淡淡的讥讽:“你明明拥有着高人一等的巨猿血脉,缘何在擂台上施些雕虫小技?你可知道,在我的神识镇压下,你是第一个没有立即毙命的。”
缑吉明明是白色的灵魂,他的脸色却瞬间苍白如纸。
“这说明你的神识强度特地锤炼过,而你本身,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
缑吉的灵魂摇摇晃晃,如一盏残烛摇曳,时刻都将散去。
洛苏微微一笑,和暖春风:“你不要惧怕,我之前问过你,你知道认主意味着什么吗?”笑容一敛,淡淡道:“你不知道,非但不知道还差点自掘坟墓!都说猴通灵性,比人聪明,可你的表现真真叫人耳目一新。”
洛苏轻轻一推,却将他的灵魂推到了尸体上,“看在你还有点良心的份儿上,我给你一次机会,令你复生。”
在缑吉愕然的神色间,玄奥艰涩的符纹将他层层包裹如蚕蛹。
洛苏敛眸,眉心透出一缕白光,却是浓浓的生命之气,萦绕于地面尸体,只消片刻那尸体突然爆发强大的吸力,将蚕蛹整个吸了进去。
她睁开眼,双手旋而转出两种灵气,一道在层层瓦解他的骨骼和筋脉,一道却紧跟其后修复着毁掉的筋骨,以他的灵魂为模具重新炼体,缑吉这回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六天五夜的体力透支,缑吉的鼻翼终于有了呼吸。
洛苏撑着身子散去阵法,夏夕颜立马迎上了缑吉,心急道:“姐姐你怎么了?你快起来呀!地上凉,对了,那个臭猴子呢,哈!一定是那个臭猴子搞得鬼!早看他不顺眼了!”
洛苏摇摇头,缓步上了扶梯。
“哦?你早看我不顺眼了?”缑吉突然睁开眼,一个翻身与夏夕颜位置颠倒,声音是刚得重生的喜悦和不尽的调侃:“看来你这睁眼瞎皮痒的很呢!”
“你要干嘛!”
缑吉嘻嘻一笑,可劲挠她咯吱窝,引得夏夕颜大笑不止,上气不接下气。
缑吉闹了几息,目光缓缓移向三楼禁闭的门扉,突然觉得心里发堵,两只眼睛有些肿胀。
这位主人虽然言辞犀利,亦叫他受了不少苦,但始终用着她强大的力量保留了他的性命,保住了他仅剩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