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清他们的眉眼,也望不穿那湖的彼岸。
冥冥之中似有天定,一丝若有若无的线将他们连了起来。
男子名叫卿晏,女子名叫熙染。
而那个白胡子老头正是虚清道君,怪不得看起来那么眼熟。
故事是从卿晏和熙染的日常小事中开始的,一个是涉世未深的宗门子弟,一个是不谙世事的懵知少女,时间的细流,早在他们未曾看到的地方埋下了丝丝缕缕的细线,成就了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牵绊。
洛苏认定这是她父母的过去,便再不肯错过其中每一个细节,她没有见过他们,也没有机会再见到了,只有这一刻,或许能留住些什么,权当慰藉。
他和她终于还是相爱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与所有坠入爱河的情侣一样,他们也有着“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的誓言。
卿晏甚至真的决定放弃修仙,与她归隐山林,了此一生。
美梦来的快,破碎的也快。
药王发来了符剑,传他回去商议族中大事。
他不由喟叹,幸福的日子总是这么短暂。
依依惜别,他一个人踏上了回宗的路……
再相见,已是半年之后。
熙染日夜思念,衣带渐宽,憔悴不成形。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二人的情谊突飞猛进,达到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境界。
于是卿晏决定把熙染带回药宗,求药王作主,二人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可就是这一决定,这个想要给熙染耳目一新的生活的男子,终于将他来之不易的爱情硬生生地拽进了深渊……
在见到熙染时,药王当场便拍案而起,命族中子弟将她拿下,用囚笼困锁,曝晒于烈日之下,供人观看。
卿晏抗争未果,拼了半身伤也没能救出自己心爱之人。
而他自己,亦被重重防护。
他的心已冷。
没过多久,药王亲自来探视他,他故意给他留了个后脑勺,以表示自己的态度:绝不认输!
药王问他是否真的动了真情,他不语。
又问他是否真的了解那个女子,他不语。
药王笑了笑,告诉他,十天后将举行诛邪大会,他可以不顾一切去保护的女子将被分尸裂魂,永堕六界之外。
他什么都没有说,直等药王离去,一滴泪才迟迟划过面庞,打湿了发丝。
为何,天不容有情人?
日升月落,诛邪大会近在眼前,药宗上下聚满了各门派应邀而来的修士,犹以各门派的核心人物为主,均在药宗山门下的青云坊落脚,这次盛会空前绝后,一个宗门的小坊市借机扩张发展,终于在不久的几十年里跻身一流的商贸发达的城市之一,此乃后话。
在诛邪大会即将召开的前一天,准确来说是前一晚上,一个并不引人注目的身影堂而皇之的潜入了他的居所。
一回头,白色的大把胡子入目。
师傅,他低低叫了一声。
虚清道君轻轻叹了一口气,坐到了他的床沿,望着他几天来暴瘦的容颜和身形,半晌没说出话来。
就这么坐了半个时辰,二人默契地没有开口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子晏,你长大了,要为自己打算。
虚清声音一顿,叹了口气,摇摇头,从储物袋掏出一个短颈的玉瓶来,倒出一颗药丸给他,卿晏不明所以的接过,抬眼望了眼自家师傅,只听他道:争与不争,全在你。
他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不管它是穿肠烂肚的毒药,还是旷古烁今的邪药,只要能救下熙染,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这么以为着。
诛邪大会很快就开始了,参加这次大会的,除了重新排序的宁岳九宗,还有来自各个中小型宗门和家族的主心骨和精英,可谓是群英荟萃。
他穿梭在人群中,一身道袍挂在他暴瘦的骨头架子上,立时减去了他七分的气质,从前的卓尔不群自命不凡通通失了色,如同一块石头,磨去了恣意的棱角。
他隐在人群中,即使以前与他称兄道弟的同龄天才也不能一眼认出来。
突然间的平凡,将他泼洒成一幅毫不起眼的泼墨山水中的一颗石子,一棵树,一株草。
在这不起眼的位置,正好能清晰的将看台上每一个大能的表情尽纳于眼底,也刚好能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女子被五花大绑在通天柱上。
率先出面的是药王,他最尊敬的长辈。
他发表了一些煽动性极强的感言,便轻而易举的将话题引到了熙染身上。
他永远也不会忘却,他最敬爱的长辈用尽世间一切贬义的词汇加诸于他最深爱的心尖上女子,她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无助,他很想站出去,但是他不能。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握成拳头,攥紧了衣摆。
主事下令行刑的那一刻,人群沸腾了。
他亲眼看着一根根长足半尺的销魂钉穿透她的皓腕,血花四溅,走成一片静止的戬魂之作,熙染的尖叫声随后响起,直冲云霄,一股热血逆流而上,直冲脑门,他甚至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快速没入人群,向前推移而去……
他被挡了下来,而挡他的人,正是虚清道君。
“你要想清楚,是要救她,还是害她?”
他强自咽下一口气,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销魂钉一根一根的钉入她的关节,那附有韵律的敲打,仿佛钉向的不是熙染,而是他——卿晏。
“师傅,我要上去救她!”他的唇瓣被他咬得猩红,鲜血从唇边溢下,诡异瘆人。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人群中穿梭来去,已有大能将目光移向了他,
虚清道君先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低喝一句,将他拖出了人群,往人少的地方而去。
“师傅!你放开我!”卿晏素手甩不脱,竟用了十分的灵力将他震了开来,然后迅速向来时方向飞去,却被虚清道君的一句话说得身形一滞。
“你这样莽撞,只不过是令她早死!”
“……”
“子晏,一个女人而已,比起仙道长生来,不过是人生的匆匆过客,何必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