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站在窗外,观察了时年将近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里时年基本维持着同一个动作,除了在纸上画画写写。六点半时,他站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书包,背上书包走出教室。
他转过身的那一瞬间,黎洛看到了他的正脸,只有那么惊鸿一瞥,黎洛又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但那短短的一瞬,黎洛确定自己心狠狠地撞了一下。这时候的时年,脸上稚气未脱,还没有完全长开,但他已经长得足够好看了。那双眼睛像是装了南极的冰川,冰冷又纯洁,薄唇有些像他的父亲时也,却并没有薄情之感。
这张脸和二十五岁的黎洛看到的那张倒在血泊中的脸重合在一起,她的心突然皱缩成一团,眼前却蒙上一层薄雾。黎洛捂住自己的嘴,看着时年远去的背影,深呼吸好几次后才缓下来。
一双手在她眼前挥了好几次,没得到回应,路泽皱眉奇怪地看着她:“你没事吧?哎——你怎么要哭了,别哭啊,这是怎么了?”他手忙脚乱地摸摸自己的衣兜,最后抽出来一包纸巾塞给黎洛:“你哭什么?时年没理你也不至于哭啊,他也不理别人……”
黎洛抽出纸巾胡乱擦了擦,凶道:“小屁孩闭嘴好不好!”
路泽一顿,挠挠头嘀咕道:“你明明看起来比我还小……”
黎洛一愣,好像刚才她确实又不自觉把自己当成二十五岁了,她把纸巾还给路泽,小声说:“对不起,我只是有点激动。”
“没事。”路泽大大咧咧地挥挥手,又问道,“你刚才哭什么?难不成你喜欢时年?”
“怎么可能!”黎洛下意识地反驳,她望向路泽疑惑的脸,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要怎么跟这个小男生解释?想不出解决方案来的黎洛,干脆转移话题:“你怎么还不走?留在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看好戏咯,看一个从外校来的女生要做什么,不出所料,果然是来看时年。”路泽耸耸肩,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
黎洛吸吸鼻子,翻了个白眼:“那你看完了,我也该走了,不见。”
合着这人就是来看她好戏的,黎洛顿时觉得对他的感激喂给狗了,她扯住自己的书包带子下楼去。
路泽追在她的身后问道:“哎,洛洛,你留个联系方式啊,咱们当个朋友呗。”
这种自来熟的称呼方式让黎洛起了鸡皮疙瘩,她把“没兴趣”三个字咬得极重,回给了这个看起来颇为阳光的少年。
黎洛的心里其实很郁闷,她白白浪费了一次可以接近时年的机会,可是时年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她也是真的想不到也怎么靠近他。正郁闷间,黎洛忽然想起此前小九说过的金手指,小九说她可以看到时年对他人的好感度,但是她刚才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
黎洛又叫了几声小九,这回小九反应倒是很迅速,很快熟悉的声音就在黎洛脑海里响起了。
“叫小爷做什么?”小九似乎是打了个呵欠。
听到小九懒懒的语调,黎洛忍不住怼了它:“呵,我从昨晚叫你好几次,你一次都没理我!”
“嗯,这个,呵呵,你知道的,本系统嘛,也是第一次使用,总归还是有点bug,嘿嘿,你就……”小九又心虚起来,打哈哈道。
这不是有点bug,这bug还真是多。黎洛无语地想,不过她很快就提起正经事:“你不是跟我说我可以看到时年对人的好感度吗,我刚才见到他了,我没看到他对别人的好感度啊。”
“这就证明他把你无视了啊。”
黎洛竖起耳朵:“什么?”
“是这样,你之所有看不到时年对你的好感度,是因为在时年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你这么个人,也就是说,你会记得一个无关紧要过路的人吗?”小九兢兢业业解释道,“好感度为0的话,至少证明时年知道有你这么个人。”
这人也太难搞了吧?!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接近他?”黎洛抓狂地挠头。
“我要是想得出早就告诉你了……”小九嘀嘀咕咕说了一句。
黎洛冷哼一声:“要你有何用!”她紧接着又自暴自弃地哀嚎一声,问道:“那时年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让我找找切入点。”
“在他心目中,稍微和别人不一样的,物理,以及,”小九稍微停顿一下,接着说,“夏晚夕。”
黎洛怀疑这只死狗在坑她。
按照小九此前的说法,时年和夏晚夕关系第一个关键转折点是白若水的死亡,也就是说,现在白若水死了?
黎洛现在很想把小九拎起来暴打:“你的意思是要让我把时年对夏晚夕的关注全部硬拗到我身上?算了,快把我送回去,我不干了,这游戏难度太高,玩不动。”
“开弓没有回头箭。想回去,那是不可能的!”小九抛下这么一句话。
“喂喂喂?你这条死狗!”黎洛忍不住跺脚,但小九没有再回复她。
黎洛垂头丧气地站在江州私立中学外,拖着自己灌铅一样的双腿,沉重地往回走。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背着壳的蜗牛,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
一辆黑色的suv行驶到她面前缓缓停下,后车窗摇下,一个熟悉的头探了出来,冲她笑笑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小洛洛。”
现在黎洛心情很不好,她握紧双拳,没什么好脸色地对路泽道:“走开。”
路泽挑挑眉,似乎并不介意黎洛的反应,他关上车窗,车很快就开走了。车后掀起一阵扬尘,扑了黎洛满脸的灰,黎洛对着扬长而去的黑色汽车无比幼稚地哼了一声,用以表达自己的不屑。
黎洛一脚踢飞马路边的石头,磨磨蹭蹭地走去公交站,她一周五十块钱的零花钱,来的路上用掉二十,回去就不敢再坐出租车了。这让她接近晚上七点半才回到家,一进屋,电视声放得很大,方华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家?”方华放下手中的活,接过黎洛的书包放在沙发上。
黎洛心虚得不看方华眼睛道:“和同学在学校磨蹭了一会儿。嘿嘿,妈我饿了我要吃饭。”她推着方华的背,笑嘻嘻道。
“好好好。”方华转身进了厨房。
看着方华的背影,黎洛突然很愧疚,她这回来没多久,不但对同学撒谎,还要给相依为命将近十年的母亲撒谎。说来说去,都怪那只死狗!
很快方华从厨房里端了一碗鸡汤出来,黎洛深呼吸一口,眉开眼笑道:“妈!你炖了鸡汤啊!”说完,连忙从方华接过一碗盛得满满的鸡汤。
方华笑得格外慈祥:“慢着点,别着急。”
黎洛抬头傻傻地笑起来。
上一辈子,黎洛高三学得心烦意乱的时候,方华就时常给她熬鸡汤,小小的房子,满满都是鸡汤的香气。想到这些,黎洛烦躁的心也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