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钰她们离开了之后，班主任带着黎洛和叶小玲去了一个安静的休息室，他不打算跟她们一起，只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因为现在还在上课时间，教学楼里非常安静，只能听到老师讲课的声音。休息室里有加了坐垫的红木长椅，刚才班主任让两人坐下，而叶小玲专门挑了个离黎洛很远的位置。

黎洛见状不急也不恼，胸有成竹道：“我知道，让你做这件事的人就是陈晓钰，但陈晓钰威胁了你，所以你不敢承认。”

黎洛所说的每个字都是对的，叶小玲不敢看她，她只是低着头，咬住自己的嘴唇，什么也不说。

黎洛心里了然，继续说：“别以为陈晓钰这样就会放过你，这次你没供出她，你的软弱只会让她得寸进尺。到时候她三天两次找你去做各种各样的事，如果你不答应，迎来的就是拳打脚踢。”黎洛抬眼看她：“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距离我们初中毕业还有一年半，一年半的时间都要生活在这样的阴影下吗？我们可是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你想，你能完全避开她吗？”

叶小玲将黎洛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将自己的嘴唇咬得发白，手心上的汗水浸湿了被她紧攥着的衣角。

黎洛所说的何尝不是她所害怕的，可是她无数遍地劝说自己，忍忍就好了，忍忍就过去了，只要忍……

“就算你能忍了一年半，忍到初中毕业，就真的再也不见了吗？如果有一天你们在街上遇见，你是不是还要小心翼翼地绕开她，祈求上天保佑她不会看见你？”黎洛的语气何其平静，说出来的话却残忍得像凌迟。

最害怕的事情被拆穿，叶小玲终于忍不住掉出了眼泪，豆大的眼泪摔在她的衣服上，她抽了抽鼻子，忙不迭地用校服去袖子去擦。

一包纸巾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抬起头便看见黎洛温和微笑着的脸庞。

她愣了一下。

尽管黎洛的话尖锐，但她仍旧释放出自己最大的善意，对于精神高度紧张的叶小玲而言，这何尝不是一种慰藉。

叶小玲接过纸巾，从纸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去擦鼻涕时，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黎洛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明白叶小玲是在说“对不起”。

她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读大学时，黎洛也曾经给初中学生当过家教，有个总是捣乱的孩子有一次跟她哭诉自己的父母只关心他的学习不关心他，那时黎洛才明白他总捣乱也只是想要父母的关注。现在黎洛感觉又像回到了那时，像一个倾听孩子心里话的老师。

等过了好几分钟，叶小玲才终于冷静下来。

“对不起。”叶小玲的声音里仍旧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这是叶小玲第一次抬起头来，她看着黎洛，郑重其事般。黎洛盯着她的脸，却皱了皱眉。

叶小玲右半边的脸有不明显的红肿，一个耳光不可能打成这样。

于是黎洛关心地询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叶小玲没有说话。

黎洛见状也没有多问，她只是把绕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露出那道狰狞的淤青。看着叶小玲略显惊讶的脸庞，她这才说：“我脖子上的伤也是陈晓钰掐的。我和她打过架，但我一点都不怕她。”

“没什么好怕的。说到底，陈晓钰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而已。”黎洛看着叶小玲，慢慢微笑着，“勇敢地说出来吧，如果你害怕的话，我会保护你的。”

叶小玲的瞳孔骤然放大。

我会保护你的。这句话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温柔过，也没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学校里的每个人都在责怪她为什么不说话，家里的爷爷奶奶总是在怪她为什么成绩不好，在外工作的父母只带着弟弟离开，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从来没有人。

她的眼眶中又蓄满了清水。

眼看着叶小玲又要哭了，黎洛却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手里也没纸巾了。

好在叶小玲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她的喉咙动了一下，而后看着黎洛，坚定地说：“是陈晓钰。”

她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黎洛。

黎洛静默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波动。叶小玲叙述的内容和她猜想的差不了多少，陈晓钰也就这点本事。

“那我们能现在去告诉老师吗？”黎洛轻声问道。

叶小玲点点头。

也许是黎洛给了她勇气，她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害怕，经过眼泪的洗涤，眼睛甚至都更加有神采。

黎洛也不由得欣慰地叹口气。

马上就要到下课的时间，黎洛和叶小玲走进班主任的办公室。

班主任显然也正在办公室里等待着她们，旁边还坐着六班的班主任。

叶小玲站在班主任的面前，声音很小却非常清楚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班主任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眉头紧皱，脸上已有怒意。

这些孩子怎么能恶毒到这个地步！

旁边的六班班主任反倒是冷静许多，毕竟陈晓钰是他班上的学生，他对陈晓钰多多少少都是更了解一些。

“我现在就去把陈晓钰叫过来。”六班班主任正要离开时，他又停住脚步，转过头问叶小玲，“当时威胁你的除了陈晓钰还有没有其他人？我把她们一起叫过来。”

叶小玲回忆了一下，当时陈晓钰身后确实还有另外三个人。于是她点点头，说：“还有三个人。”

六班班主任对是哪些人心里有数，毕竟平时和陈晓钰一起玩的就那么几个人。不过平时和陈晓钰一起玩的有四个人，但这这问题也不大，他去把所有人叫过来，让叶小玲排除就是。

六班班主任出去没一会儿下课铃就响了，很快他走回了办公室，身后跟了几个女生。

陈晓钰一进门，便阴毒地看了叶小玲一眼。

叶小玲瑟缩了一下，心中的害怕又纷纷涌出来，但在此时黎洛碰了碰她的手。她转过头去，便看到黎洛无声的微笑。

如果是黎洛保证的事情，那么一定能做到，那她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叶小玲坚定了这样的想法，于是她便不再去看陈晓钰。

看到叶小玲的样子，陈晓钰很生气，她咬牙手上握拳，却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她抬起头，看见黎洛不屑一顾的目光。

她不甘心，可她的气势又一次被黎洛比了下去。

正在此时，六班班主任的声音响起：“叶小玲，哪个人没参与威胁你？”

事情败露了。

陈晓钰的心脏猛然吊起来，同时瞪大了眼睛。

与此对应的是，郑雯雯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