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才来到江州，不过以前每年我母亲都会带我回漳城。”时年的声音不高不低地说。

原来如此。

黎洛隐约可以推测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时年的老家是在漳城，如果说搬来阡城是因为时也和时家决裂的话，白若水带时年回的应该是白家。

“漳城啊……”出于套近乎的心理，黎洛自然而然地接话道，“我记得漳城有一条很漂亮的梧桐大道，平时很安静，秋天落叶的时候金灿灿的一片，会有很多人在那里拍照。”

时年静默地听着黎洛说话，他像不经意那般问道：“你去过漳城吗？”

这个时候的黎洛本该是没有去过漳城的，但现在的黎洛可是在漳城生活过三年的人，怎么可能对漳城没一点了解。

“嗯，去过，以前和父母一起旅游的时候去过。”黎洛面不改色地撒谎。

“这样。”时年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沉闷，“玩得开心吗？”

黎洛并没有真的去漳城旅游过，对曾经的她来说，漳城更像是一个逃避的地方。那三年的头一年，她都在逼迫自己忘记程一言，后面的两年则是无数繁重的工作。漳城给她留下的回忆算不上愉快，至少也算不上糟糕。

大概。

于是黎洛点头道：“还可以吧，不算很好，也不太糟糕。”

“那已经很好了。”时年说。

黎洛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了一些黯淡的情绪，她沉默着，任由思绪发散。

想必在漳城，时年经历了很多事情，讽刺的是，时年在那里出生，最后又在那里走向死亡。

也许漳城给他留下了很多不好的回忆。

“时年。”黎洛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你不开心了吗？”

“还好。”时年否认了。

预料之中的回答，黎洛干脆继续往下追问道：“那之后呢？”

“之后吗？”时年重复了一遍黎洛的话。

提到这个话题，自然有一个不可能绕开的人。

时也。

漳城时家的二子，白若水的丈夫，时年的父亲。然而在黎洛的认知里，无论是儿子、丈夫抑或是父亲，时也都称不上合格

为什么时也会和时家决裂？这件事小九没有告诉过她，黎洛也就无从得知。她也不可能寄希望于时年，毕竟时也和时家决裂之时，时年也才几岁，几岁的孩子又能懂什么呢？

就算时年早熟，他也不可能真的明白大人间的矛盾。

在黎洛的胡思乱想里，时年已经开口道：“那个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从漳城搬到江州来，不过在哪里生活其实都一样。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是不一样的，因为从到江州开始……”

时年忽然停住了。

卡在关键的地方，黎洛不由得催促道：“到江州开始怎么了？”

黎洛的声音萦绕在时年的耳畔，他握住手机的手却缓缓垂下了。

很多过去的场景浮现在他的眼前：白若水不开灯抱着他哭，白若水抓住时也的手请求时也不要走，时也毫不留情拂袖离开，时年每次转身冷漠决绝的眼神，白若水绝望之中用手砸钢琴键，时也带别的女人回家时白若水怨恨的目光，白若水在别的男人怀中谄媚的笑……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他还是长大了，看上去和千千万万人一样平平无奇地长大了。

他迟迟没有回话，黎洛也在久久地等待着他。

电话另一头的黎洛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时年说话，挂电话不是，不挂电话也不是，到最后焦虑地怀疑是不是自己操之过急导致时年根本不想理她了。

可是之前还好好的啊！

这才是黎洛想不通的问题。

等过了好半天，她才听到那边时年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些别的情绪，他说：“下次再说吧。”

说完也不给黎洛反应的时间，便径直挂掉了电话，只剩下黎洛一个人站在座机前，拿着话筒，愣了许久。

怎么回事？

时年的嗓音纵使怪异，却依旧维持了他以前的平静，看来也不是在对她生气啊。

黎洛想不通，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放下电话，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刚一扑上床，脑海之中久违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今天结果怎么样？”小九对于任务进程还是很关心的，知道黎洛打了电话之后，便忙不迭地跳了出来。

黎洛趴在床上，把自己的头捂在被子里，闷闷地说：“本来应该是有进展的，但是，但是……”

但是几次都没但是出个所以然来，小九忍不住催促道：“但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但是聊到一半，时年说下次再说，就挂掉了电话。”黎洛说，她皱眉回忆了一起时年最后的话，“我想，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或者他想起来了什么。”

对此，小九沉吟一会儿，摇头晃脑道：“意料之中，时也和白若水给他的心理阴影可不小吧……”

“等等。”黎洛想起来一件事来，她立马打断了小九的话，“时也为什么要和时家决裂？”

“嗯？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这个很重要，而且你之前没告诉我啊。”黎洛理所当然道，“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说到小九不知道它就有些不服气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作为本次拯救计划的负责人，怎么可能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说来说去，说了一大堆废话，小九也没说到点子上，黎洛只好再度强调一遍：“那你倒是说啊，知道就赶紧说，作为本系统的执行人，我有权知道真相。”

“行行行。”小九应付道，下一秒它作为一条狗语气也严肃了不少，“可能有很多其他细节上的原因，但我认为主要缘由只有一个。”

“什么原因。”

“理念不合。”

黎洛蹙眉：“嗯？”

“时家有四个孩子，时也不是老大，时家的现任掌门人更加相信时也的哥哥。时也从小天赋卓越，因此他的内心是很骄傲的，也就是说，他认为自己比兄长更加优秀，所以他一直心有不满。”小九说，“时也的哥哥是一个更倾向于稳定的人，任何的计划他都会深思熟虑，再三思量之后才会做决定，时也更加激进也更加热爱冒险，时家掌门人更赞同时也哥哥的做法，他们之间为此摩擦不少。经年累月下来，时也就是一个炸弹，随时就会爆炸。”

黎洛接着小九的话说：“所以刚好来了这么一个机会，引爆了他们之间的矛盾，时也和时家决裂，离开漳城，来到江州。对吗？”

“差不多就是这样。”小九赞同道，“黎洛，没想到你还是挺聪明的嘛！”

对于找准机会就要嘲讽自己的小九，黎洛已经习以为常，她根本都懒得反驳它，抬起头，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关于白若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