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州私立中学,有钱人比比皆是,也许某个带着酒瓶底的不起眼的同学身上正穿着某奢牌最新的限量版衬衫,亦或者个子平平的同学手腕上戴着的一块看上去平常的手表价值数十万。因此除非有钱到众人皆知的地步,否则很少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因为有钱,所以能拥有强大的教育资源,在这里会一两门外语不足为奇,会马术会击剑同样平常,几乎所有人尚且年少便已经掌握社交的基本礼仪,而他们的足迹早已遍布全球。
尽管大家都穿着相同的校服,也极少直接谈到与钱有关的话题,但这并不意味着攀比是不存在的。想要判断一个人的家庭境况或者品味,只需要从细节处着手便可以得出结论,进而判断这个人能不能深交。
这样的交往法则是他们从父辈那里耳濡目染来的,因此想要在这样的地方获得他人的尊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路泽凭借的是自己出众的交际能力,优异的运动才能以及强大的家庭背景。
时年凭借的是让他常年位居年级第一的智商,几乎无可挑剔的外貌以及无数老师的器重。
那些特招进来的普通学生则凭借的是异于其他学生的努力,成绩单上的分数以及吃苦耐劳的精神。
在形形色色的诸多人里,夏晚夕不至于透明,一方面是因为她的成绩不错,良好的家庭教育也让她和其他人有话可聊,二来则是她确实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这一点无论是男还是女都不能否认。
依靠自己的优势,夏晚夕成功进入了交际圈中,拥有了几个可以聊天的朋友,但这还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父亲曾经告诉过她,人应该拥有更大的野心,应该不断向前。
母亲又告诉她,她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女孩,值得最好的东西。
在江州私立中学这样一个狭窄的圈子里,她必须要获得更多人的认可,只有这样才能转化为日后能用得上的人脉。
实际上,如果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她最佳的是选择应当是路泽而不是时年。只是路泽这个人她摸不透,再加上路泽对她没几分兴趣,而她出于女孩子的骄矜也不可能主动去接触路泽这样的人。
虽说她早有结识时年的想法,但真正与时年相识是由于一场意外。
一切都源于时年母亲去世的那一天。
那天整个江州都在下雨,连绵不绝的雨声扰得人心烦意乱,夏晚夕站在二楼的窗前,忽然看见隔壁时年家的大门打开,从里走出来一个白色的人影。
时年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休闲长裤,没有穿鞋,就这样走进雨里。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别墅前的草坪上,雨夜中黯淡的灯光将他的样子照得模糊不清。
他一动不动,夏晚夕也未曾移开目光。
发生了什么?看着全身被淋湿的时年,夏晚夕有些好奇,开始犹豫要不要拿把伞给他送去。
这时远处嘹亮的警笛声让夏晚夕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她抬头看向远方,只看见一个红蓝色交杂的光点——那是警灯。很快,她又听到了救护车的鸣笛声。
夏晚夕心里一惊,似乎猜测到了什么,她低下头去看时年,发现他仍旧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竖立着的石头。
正如同她所想的那样,警车和救护车停在了时年家的前面。医生和护士急急忙忙地从救护车上下来,警察紧随其后。
时年靠着一堵墙,慢慢地蹲下。
夏晚夕扭头拿上自己的伞,匆匆忙忙地换上鞋跑了出去,她一脚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水打湿了她的裤腿。这个时候,她摸到自己的衣兜里放有白天放进兜里的巧克力。
她握紧了巧克力,撑开伞向时年跑去。
雨夜之中,嘈杂的声音格外清晰,时年却像充耳不闻,他靠着墙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下巴放在双臂上,眼神空洞而无物。
夏晚夕走上前去,用伞为他隔开那些细密的雨。她拿出衣兜里的巧克力,用手心托着递给时年。
时年终于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我是你的邻居。”夏晚夕表现得很大方,“我叫夏晚夕。”
时年的目光仍旧空洞,就像聚不了光,但他伸出冰凉的手,拿过了夏晚夕手中的巧克力。
这是,医生和护士们抬着担架从房子里出来了。夏晚夕转过头去看,看见担架上的人被白布蒙住,只有一只手露了出来。
夏晚夕心里一抖,闭上眼睛动了动喉咙,赶紧移开了视线。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死去的人是时年的母亲,死因是药物过量。
她不得不承认,她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带着目的性的,只是在那个时候她确实对于时年的遭遇感到悲伤。
她和时年就这么熟悉了起来。
她所走的每一步不能说是精心策划过,但的确有过细致的考量。从她的观察来看,时年从来是独来独往,只要能够站在他的身边,就足够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
一切都很顺利,甚至于顺利得不可思议。从她那天为时年撑伞之后,她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时年的朋友。
夏晚夕在迷迷糊糊间产生了一种感觉:事情本该是这样,她会和时年关系越来越好。并且,她总觉得自己以后似乎会和时年上同一所高中。
然而当黎洛出现之后好像一切都改变了。
冥冥之中,夏晚夕察觉到如果她再不做点什么的话,也许以后的一切都不会再这么顺利了。
所以这也是她要学着做蛋挞的缘由。
对于她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来说,下厨并不简单。为了做蛋挞,她提前做了许多准备工作,还让家里的保姆来跟她一起。
她周末的早上就开始起来折腾,烤出来的蛋挞却总是不对劲,要么做的不成型,要么糊了,要么生了。她在厨房里忙碌了许久,直到下午时才做出来勉强能看也勉强能吃的蛋挞。
看着保姆吃下去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夏晚夕才终于松一口气。
她收拾打理了一下自己,确保自己看上去整洁干净之后,才装好蛋挞出门去找时年。她走到时年家门前,按下门铃之后等了一会儿便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照例是负责照顾时年的保姆,她看见是夏晚夕,便和蔼地笑着:“我去叫阿年。”
“好。”夏晚夕也甜甜地笑着。
等到保姆转身去叫时年,夏晚夕脸上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实际上她很累,笑也只是在强迫自己。
不出片刻,房子里有脚步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