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并不寂静。

路灯肆意散发着明亮的光辉，将城市的夜晚映照得如同白日，汽车飞驰而过，行人来往匆匆。

这里是江州最繁华的地段之一，不单交通便利，安保条件也极佳。

黎洛在阳台上站了许久，任由自己的思维发散胡思乱想着，直到凉意攀爬上她的手臂，她这才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准确离开。

刚好此时，阳台门被推开，刺眼的灯光让黎洛忍不住偏一下头，一个她分外熟悉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意外与惊喜：“小洛洛！你果然在这！”

“路泽？”黎洛有些惊讶。

“是我。”路泽反手关上阳台门，转过身来露出一个一如既往的阳光的笑。他走到黎洛身边，背靠在栏杆上，望着黎洛有些疑惑道：“你怎么一个人？程默呢？”

“被叫走了，我一个人无聊就到这边来了。”黎洛似乎颇为无奈，“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路泽摊摊手，语气隐隐有些得意：“当然是直觉。”

这话说出来任谁都不信，黎洛看他一眼，不屑道：“鬼才信呢。”

“不信算了，反正这是事实。”路泽也一副懒得解释的模样。他抬头看见黎洛的侧脸，目光晦暗不明。

他没有说谎。当他走到这扇门前时，直觉告诉他黎洛就在门后。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缥缈又捉摸不住。当他握住门把手时，还在怀疑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幻觉，然而当他开门看见黎洛的那一刻，心中却是无比的欣喜。

可这些黎洛不会知道，他也无法宣之于口。

这话落在黎洛耳朵里，听起来就像是小孩子耍脾气，她点点头道：“行行行，你是对的。”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多，黎洛转而问道：“你现在闲下来了？”

“嗯，应该没什么事了。”路泽点点头，接着他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立马问道，“对了，今天早上我看报纸，报纸上你们学校的新闻居然占了一整版。”

这话一出，差点没把黎洛呛住，她拼命忍下去，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她想勉强拉扯出一个微笑，却使得自己的表情莫名诡异：“你是说校园暴力那件事吗？”

黎洛的表情落在路泽眼里，让他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他点点头，皱眉问道：“你怎么了？你跟那个什么……”他皱眉想了一会儿，犹豫道：“陈霄是吗？你认识那个陈霄？”

“不不不，我不认识！”黎洛连忙否认。

否认得越急，越让人觉得怪异。

路泽不相信地看她一眼：“真的？”

“当然是……”在路泽这样的目光下，黎洛压力陡增，她咳两声，道，“真的。我也就看了那个新闻，真没想到我们学校居然会有这样的败类！”

“是啊。真是人渣。”路泽赞同道，“这样的人要在我面前，我一根手指头就掐死了。要是你被欺负了，记得告诉我，我帮你报复回去。”

“幼稚！”开玩笑般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黎洛忍不住笑了。

不管怎么说，路泽果然还是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喂喂喂，我是认真的！”路泽的语气颇为不满。

“行行行，我知道你是认真的。”说这话时，黎洛觉得自己就像在安抚一只躺在地上耍赖的哈士奇，这个联想让她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更深。

看见黎洛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路泽便觉得有些不妙：“你笑什么？”

黎洛摇摇头，正想说话时，她忽然觉得自己鼻子有些痒痒，接着便忍不住捂住嘴打了个喷嚏。

见状路泽皱了皱眉：“很冷？”言罢，也不等黎洛回答，他径直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语气无奈：“当心感冒。”

黎洛吸了吸鼻子，郁闷道：“应该不会吧……”

路泽看见她有些纠结的表情，低下头忍不住笑了，随后他抬起头，双手撑在栏杆上，透过玻璃看向窗外。

“谢谢你能来。”他说。

“我答应你的嘛。”黎洛满不在乎地说。

她还是觉得有些冷，果然刚才就不应该跑到阳台来。

因为看着窗外，路泽没有注意到黎洛的小动作，他的语气不似过往那般活泼：“其实我差一点就以为你不会来了，因为你一般不会迟到的。”

黎洛没想到路泽居然会介意这个，她只好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向他道个歉解释一下：“对不起。可是你也知道，今天是星期五，还要上课嘛，我五点半才放学……”

“打住，我知道，所以没必要道歉。”路泽打断她的话，转过身来，目光凝视着她，微微笑道，“我也不介意。只要你来了就好。”

黎洛却愣了一下，半晌之后几不可闻地叹一口气：“你不开心吗？”

“没有啊，我很高兴。”

那就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啊。黎洛很想这么告诉他。

眼前的路泽脸上虽然带着笑，却依旧无法掩盖住目光之中的落寞。在黎洛的印象之中，路泽总是神采奕奕，一副充满活力的样子，笑容很有感染力，好像永远也不会疲惫。这不是可以演出来的状态，至少黎洛是这么认为的，但眼下她又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或许路泽只是确保自己在他人面前呈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路泽……”黎洛轻声叫着他的名字，眉头轻蹙。

路泽垂下眼帘，在黎洛目光的注视之中别开头去，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有点累。”

“你应该很明白。”他不咸不淡地说道，“无论是什么理由，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借口来交际，生日也好，节日也罢，都只是交际的一部分。”

在静默的阳台之上，黎洛将路泽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看见他落寞的表情，便想起方才他跟随父亲离开时无比失落的背影。

他才十四岁，却已经足够了解成年人世界之中的潜规则。这是黎洛很久之前就从他身上看见的东西，只是那时她忽视了成熟背后需要付出的代价——路泽无法享受那些作为少年的快乐。

可这未免是坏事，只能说是双刃剑。

“没什么好难过的。”黎洛说，她只能如此劝慰他，“这就是你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习惯了孤独才会真正的长大。”

“果然啊。”路泽轻笑一声，“你果然很明白。说真的，虽然你有时候表现得很幼稚，但我经常觉得你不像一个初中生，我甚至还因此想过你是不是穿越而来的……”

“咳咳咳咳。”黎洛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呛住了。

突兀的咳嗽声直接打断了路泽的话，他被分散了注意力，忙不迭地拍了拍黎洛的背，十分关心地问道：“还是冷吗？不如我们先回去？”

黎洛摆摆手。

她低下头，捂住自己的嘴，实际上她现在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