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胡月赶到医院里,母亲的状况已经初步稳定下来,躺在病床上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迷了。医生把她叫到办公室里,跟她谈了一下母亲的状况——
很不乐观,家属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和医生聊完之后,胡月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她的步伐沉重,站在安静的医院里,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重症监护室平时不允许家属探病,防止携带病菌进入病房之中,所以她现在看不了自己的母亲,更不知道何去何从。
情绪彷徨之下,她走出昏暗的医院时,明亮的天光刺得她闭一下眼睛,睁开眼看见大街上步履仓促的行人和川流不息宽阔街道,这才有种回到人间的实感。
两个在旁边看了她许久的男生走过来,情绪激动地问她是不是胡月。
胡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怔着点点头。
“我们都是你的粉丝!”一个男生激动得说话都有些颤抖,他从自己的包里翻出纸笔,递给胡月,“能不能签个名?”
胡月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走在路上被人拦下来签名这一天,她温和地微笑一下,接过纸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两个男生又跟她合影,这才高兴地离开。
胡月低着头往前走,想着自己以后出门是不是应该戴口罩,旋即嘴角又漾开一丝笑容。
这两个男生的出现多多少少驱散了一些她心里的阴霾。
生活总会越来越好的。胡月想。
她站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公司宿舍,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他透过后视镜盯着胡月,琢磨道:“小姑娘,我看着你很眼熟啊。”
“是吗?”胡月抿着唇笑。
“对啊……”司机看着她,恍然大悟般,“你是不是演那个……那个……那个什么来着?我老婆最近一直在看,可喜欢你了,她说你水灵水灵的。”
又被人认出来,胡月没有遮掩自己脸上的笑意,直接道:“我是胡月。”
“对对对!我老婆可喜欢你了……”
司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胡月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董家豪这三个字莫名松一口气。
不是医院打来的就好。
“喂,董哥,怎么了?”面对自己经纪人时,她总显得比较客气。
电话另一头,董家豪的语调却不那么轻松:“还记不记得你之前你同意参演的那部现代偶像剧?”
“记得。”要谈工作上的事,胡月坐直了身体,“怎么了?”
“刚刚剧方给我打电话,说他们有了更合适的人选,所以……”
董家豪的话让她一下变了脸色:“什么意思?所以要把我换掉?”
“对。”他没有拐弯抹角,“那边打电话过来就是说这件事,顺便跟我们道个歉。”
“这是道个歉就能解决的问题吗?他们这是在浪费别人的时间,根本没有任何信誉可言!”胡月的火气一下蹿上来,甚至忘记了狭窄的出租车空间里还有司机的存在。
事实上,除了胡月,董家豪也很生气。他是胡月的经纪人,有维护自己手下艺人的义务,可生气没什么用,剧方又不会因为他们生气就更改决定。
因此他看上去比胡月要冷静一些:“还有一件事。”
“什么?”
“顶替你的演员是秦舞月。”董家豪毫不避讳道,“我推测她是疏通关系直接拿走了你的角色,有可能是故意针对你。你招惹过她?”
“怎么可能。我连她人都不认识,去哪里招惹她了?”胡月立马否认,又想起之前的事,更加火大,“她之前也抢过一次我的角色,我当时还是觉得是我运气不好。”
已经连着两次了。
有个道理是事不过三,如果真有第三次,那绝对是秦舞月针对她。
问题是她根本不认识秦舞月,而她顶了天就是个十八线小演员,有什么值得秦舞月针对的地方?
“她可能是在打压你。”董家豪冷静地分析,“她现在也不是什么大明星,你们俩也没什么大的冲突,可戏路上还是有一定重合的,一旦你起来了,可能她的路就被堵死,所以要趁着现在把你挤下去。”
胡月讽刺地笑一声:“她就不能和我公平竞争?非要用这些歪门邪道来整我?”
董家豪“呵”一声,像是在笑胡月的天真:“你说你,入行也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单纯?有轻轻松松就能达到目的的手段,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秦舞月这种人可不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已,像你这么天真的才是少数。”
胡月一下被噎住,握住手机的手变得冰凉。
她能听出来,董家豪并不是反对秦舞月这么做,他生气只是因为这个人欺负到他的人头上。
很现实的想法,跟对错无关,只和利益有关。
可她不是这么想的。
她想的是,秦舞月可以和她公平竞争,如果她输了那就是输了,愿赌服输,没什么不敢认的。可秦舞月不能在背后暗算她,这是小人的做法。
娱乐圈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趋炎附势,拜高踩低,只要能红,无所不用其极。
胡月曾经亲眼看见过同一个电视台员工对两个人截然相反的态度。面对当红明星,低三下四俯首帖耳;面对没什么名气的歌手演员,爱答不理甚至冷眼旁观。
这无关对错,但真的很现实。
现实到就像冰锥刺入骨头里。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剥开身为“人”的外衣,拼命地向上爬。
胡月一直不想这样的,她来到这个圈子里不是为了名气,也不是为了利益,她只是想要钱给自己的母亲治病,只能算是混口饭吃。
可是现在,她好像不得不被卷入这个漩涡之中了。
董家豪见她久不说话,出声问道:“胡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胡月回过神,强颜欢笑道:“帮我留意一下别的本子吧,我想尽快工作。综艺之类的也行,有工作就好。”
有工作就好。她是这么想的。
等她回到公司宿舍时,已经是筋疲力竭,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很累。待她走到自己宿舍门前,又听到对门传出的吉他声。
应该是齐芥在写歌。
她就站在门外听他弹吉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吉他声停了,她却疲倦得不想动弹。
房子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很快房门被拉开,齐芥出现在门口,他看见蹲在地上的胡月,眼睛里浮现出一抹担忧:“胡月,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