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清对她喝醉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她不属于喝醉断片的那类人，喝醉之后通常会意识不够清晰，酒醒之后又会全部想起来。

这就让她对自己喝醉之后的某些行为感到无地自容。

不过是她自作自受，她谁也怨不了。

她和傅星辰越界了，醒来之后唯一让她心里有点安慰的是傅星辰此前分手了，他们都是单身，不然她还要落得个破坏夫妻关系的罪名。

她也很想怨他，怨他怎么不走，怨他怎么不是坐怀不乱。可一想到自己又哭又闹的模样，她实在没脸把问题都推到他的身上，因此只能怪到自己的头上。

想来如果不是他送她回来，说不定她还会在酒吧门口被人捡尸。

她是应该感谢他的。

但也仅仅是感谢而已。

她知道傅星辰喜欢她，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了。那个时候他们还在读初中，傅星辰跟她一起玩游戏，陪着她在网上聊天，提醒她早点睡觉，在那时她就猜到他对自己的心思。只是她并不喜欢他，所以装聋作哑，蒙住自己的眼睛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后来他们升入高中，在江州九中的那段日子，她最熟悉的人是傅星辰，遇到困难会第一时间去找他。乃至于最后被人欺骗怀了孕，也是想到找他来帮忙。

她享受了太多太多他的好，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

李冰清很清楚她不应该这样，如果不喜欢他就应该尽早划清界限，让他彻底死心。

只是——

只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没有彻底推开他。

也有其他人追过她，她明确表达拒绝之后就断绝了往来，不给对方一丝一毫的机会，可在傅星辰身上，她没能做到这么果决。

也许是因为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无法轻易割舍，又也许是因为她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对她无条件的付出而不奢求回报。

最后就演变成一把又一把扎进傅星辰心上的刀。

*

周六这天，李冰清赴宴，和傅星辰单独见面。

傅星辰订的是一家西餐厅，环境清幽，餐桌与餐桌之间相隔距离较远，椅背高大，制造出包间的感觉，给客人独一无二的私密感。

今天李冰清的妆容和之前咄咄逼人的风格不太一样，她化了个淡妆，穿得比较素雅，就连高跟鞋都比以前矮了几厘米。

傅星辰正在和服务员点餐，李冰清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安静无声地注视着他的脸庞。

他给人的感觉一直是低调可靠又沉稳，性格偏内向，不是那种容易放得开的人，可他不会锋芒外露，不会带刺，就像平和流淌的江河，总是顾及他人的感受，所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很舒适。

眼看着他点餐结束，李冰清放下托住自己的脸庞的右手，低声道：“之前的事，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把我从酒吧送回家，说不定会发生什么。”

却是绝口不提回家以后发生的事。

见状，傅星辰只是道：“那是我应该做的，没什么好谢的。”

“谢还是要谢的。”李冰清道，“所以这顿饭我请客。”

傅星辰一时无言，沉默片刻才说：“我叫你出来吃饭，不是让你请客来感谢我的，更何况我不觉得我值得你感谢，毕竟——”

他没把话说完，李冰清还是立刻反应出来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是他趁人之危。

“没关系的。”李冰清看着他，目光十分认真，“我们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好吗？我不介意，也希望你不要介意。”

傅星辰瞳孔微缩，一时回不过神。

顷刻之间，他想了很多。

他想到酒醒之后那天早上李冰清对他的照顾，原来不是任何感情的具现化，只是因为不介意。

李冰清不介意。

他们发生了这么亲密的关系，她只是轻飘飘地说她不介意。

傅星辰迅速地收敛了情绪，他放在桌子下的手逐渐握紧，语气仍旧平静：“可是我介意啊，李冰清。”

“那我向你道歉。”李冰清微微颔首，“是我强迫了你，对不起。”

她的态度梗得傅星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有几分苦涩的笑：“我以为这次不是这样的。”他偏过头，落下无声的叹息，很快又转过头来，不再拐弯抹角：“我想追求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李冰清轻轻咬牙，叹一口气：“傅星辰，你喜欢我什么呢？”她问出这个问题，并不是要等他回答，而是继续向下说：“我配不上你。我流过产，离过婚，识人不明误入歧途，没有一个好的脑子，就是这样的我，又怎么配得上你？”

听到她自贬，傅星辰皱起眉头否认：“不是的，你没有你说的那么差——”

“我就有这么糟糕。”李冰清出声打断他的话，“我对你也不好，你说你喜欢我什么呢？我根本配不上你。”

配不上。

当年高中毕业她给他的那封拒绝信里也写了这么一个词语，如今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让傅星辰感到这三个字如同一个魔咒，萦绕在他的大脑之上。

“这根本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他的语气难得重了一点，“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我明白的。”

李冰清张嘴想要解释，却无话可说。

傅星辰说错了吗？

他没有，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就没有这么多的借口和理由。

只是因为不爱而已。

她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庞掩盖在阴影里：“……对不起。”

傅星辰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学妹分手吗？”

李冰清摇头。

“是因为你。李冰清，如果你不回国，永远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很快就会和学妹结婚，这一生虽然有点遗憾，但也无关紧要。可是你出现，看见你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平静的生活已经结束了，我还是爱着你，用现在的话来说，应该是精神出轨。我不想做出任何对不起学妹的事，所以我和她分手了……”

他说着话，眼眶慢慢变红：“李冰清，你真的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李冰清咬了一下自己的牙齿：“傅星辰，这算不算道德绑架？是你自己要和学妹分手，却要把过错推在我的身上，因为和你见了一面，过错就在我了对吗？”

“或许是吧。”他勉强笑起来，“如果道德绑架对你有用的话，那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