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李冰清在看见傅星辰援非的新闻之后，心里同样五味陈杂。

她不知道他突兀地离开有多少是因为自己，但从他们最后那一次见面看来，她的原因估计要占一半。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她无权干涉什么，但有时候她想到傅星辰被伤透了的面容，心里会生出无限的愧疚。

平心而论，在她遇到过的这些男性里，论外貌，论职业，论才华，论人品，综合起来，傅星辰或许是最好的一个，可她就是无法和他在一起。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或许真的就像她说过许多次的那样，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他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而她早就千疮百孔。面对傅星辰时，她心里的自卑感油然而生，因此根本无法坦然地和他在一起。

现在他去了非洲，她只能祝愿他一路平安。

*

同为胡月工作室的员工，李冰清和赵川经常见面。

在一次惯常的聚会后，酒饱饭足，赵川喝得微醺，忽然坐到李冰清身边来，低声问道：“你对傅星辰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冰清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仅仅是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知道，傅星辰怎么说也是我的兄弟，我也不想看见他那么难受。”赵川叹口气，微微仰头，道，“他决定去援非之后找过我，亲口对我说，他做出这个决定起码有一半是因为你。我当时就跟他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李冰清，听我一句劝，你要是真的不喜欢他，就和他彻底断绝往来吧，对你对他都好。”

李冰清抿了抿唇，若有所思：“我不理他，他就会不来找我吗？赵川。”她叹口气：“这不是我的问题。”

赵川一时竟无话可说。

好半天后，他憋出一句话来：“李冰清，你就当可怜可怜他吧。要么和他在一起，要么就永远不要再联系。”

“……”李冰清正要说话时，忽然感觉自己胃内翻滚，一阵恶心之后，有什么东西冲到她的喉咙口。她捂住自己的嘴，匆忙起来，跑去厕所。

她趴在马桶上，吐掉堆积在胃里的东西后，按下冲水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李冰清止住眩晕的大脑，回到饭桌上。

赵川看见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担忧地询问道：“你怎么了？”

“吃的东西太油了，胃有点难受。”她面不改色地回答，拎起自己的包离开，“我要去买点药，先走了。”

没等赵川说再见，她便离开了。

回家路上刚好有一个药店，她进去买了一盒健胃消食片，路过一个货架时，顺手拿下一支验孕棒。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月，她没有按时来月经。

回去之后，李冰清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线发呆。

片刻后，她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李冰清去了离家最近的医院。

妇产科里人来人往，绝大部分都是丈夫陪着妻子前来做检查，像她这样独自一人前来的少之又少。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医生本来想向她道一声恭喜，可看见她板着脸，只能把笑缩回去，道：“女士，您确实怀孕了。”

李冰清拿过检查单，道谢之后，坐在科室外面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检查结果。

怎么办？

她现在该怎么办？

她的手慢慢攥紧，吞咽下莫名堵在喉咙口的情绪，随后将检查单折叠好放进包里，起身离开了。

李冰清自认是一个利落果断的人，可她在某些时候无比优柔寡断。

就像现在，她不知道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要去找傅星辰吗，还是再一次流掉。

李冰清迟迟做不出决定，只能一拖再拖。她当然知道时间拖得太久情况会复杂，可她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就像在逃避着什么。

怀孕前三个月反应大，李冰清向胡月请了假，每天待在家里看看新闻，思考人生。

这件事她谁也没有告诉，默默忍在心里。

一直到两个月后她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显怀，不能再穿紧身的衣物。每个人见到她都说她长胖了，李冰清虽然勉强糊弄了过去，但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拖。

再拖下去，事情会进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她下定决心，决定去找傅星辰，把事情摊开讲。

因为事情重大，她用微信给他打了一个语音电话，打算以这样的方式好好聊一聊。

电话打过去好半天才有人接，但接电话的人声音陌生，仿佛还带着一点焦虑：“您好，请问您要找傅医生吗？”

“他现在不方便吗？”李冰清下意识地问。

那边迟疑片刻，才又说：“那个……我想问一下，您和傅医生是什么关系？”

“朋友。”她停顿一下，接着说，“初高中都是同校同学。”

“哦哦，是这样的……”对方似乎很犹豫，像在纠结踌躇着什么，好一会儿才说，“傅医生感染了瘟疫，已经被隔离了。”

李冰清一时没回过神来。

好半天后，她微微低头，道：“你说的傅医生，是傅星辰吗？”

“对，是他。”

“他，感染上瘟疫？”她捂住自己眩晕的大脑，紧紧闭上眼睛，眉心微微隆起，“那他现在情况如何？”

“现在情况还不清楚，他刚刚确诊两天，我们在尽力救治。不过，您也知道，这种病没有特效药……”

后面的话李冰清就听不太清楚了，她放下手机，窝在沙发上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种病岂止是没有特效药，是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潜伏期最长也不过半个月，一旦发病，不到十天就会死。

李冰清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坐了多久，等她抬起头来，已经是太阳西沉的日暮时分。她拿起手机，看见电话早已挂断，屏幕停留在微信里她和傅星辰的聊天界面。

他们上一次聊天，已经是将近四个月以前了，那一次，是傅星辰约她见面。

李冰清切换到和黎洛的聊天界面，打了一个电话给她。

黎洛接到李冰清打来的电话时正在工作，她犹豫一下，还是躲开其他人悄悄咪咪地接了电话：“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洛洛，你今晚有空吗？可不可以来陪陪我？”

直觉里，黎洛觉得是李冰清出了什么事，所以她决定推掉今晚和路泽一起吃的晚餐，直接去找李冰清。

“好。我下了班就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