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瑭在魏明霞向她道歉的瞬间,所有的委屈,如决堤的洪水,再也难以压制,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但是,周瑭将张子淇抱过来,轻轻地为其做运动疗法的放松手法。
周瑭一边做手法,一边掉眼泪。她想止住,然而,她越是用力止泪,越难止住。
周瑭索性由着眼泪流,做一个手法,拿手背抹掉腮边的眼泪。
魏明霞见周瑭此状,愧疚不已,而其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安慰周瑭,只得默默地陪着周瑭落泪。
做完放松手法后,周瑭为张子淇做了肩胛部与侧肋部的揉法,以放松肩周韧带,缓解其肩周肌张力高引起的肩部内收之症。
由于张子淇的双上肢内收、内旋,因此,居中位动作的固定保持,非常重要。既可以促进中线位运动的发育,又可以令其脑细胞记忆此动作,久而久之,上肢活动时,可以支配上肢做此居中动作。
中线位的动作,诸如刷牙、吃饭、喝水、拍手、系纽扣等动作。因此,中线位动作的保持,对于日后生活自理能力有很重要的意义。
这是细水长流的手法,短时间内并不会立刻改善上肢内收、内旋的症状,然而,坚持下来的效果,确实是可观的。
双上肢的疗法完成后,周瑭为张子淇做双下肢的外展、外旋动作。周瑭擦擦眼泪,对魏明霞说:“我看你模仿我做过这个手法”。
魏明霞点头,周瑭说:“做这个手法时,一定要慢,要轻,不要造成孩子的股骨头脱位”。
“嗯,谢周医生”,魏明霞对周瑭十分感激。
由于眼泪继续流,周瑭不能再多说一字,便继续一边哭一边为张子淇做手法,直至做完这三十分钟。
“主任,从高文慧的情形来看,这件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郑亦辉对端着水杯喝茶的姚主任说。
姚主任顿了一下,接着喝茶,并没有发表意见。
以郑亦辉对姚主任的了解,姚主任一言不发,反而证明她对这件事眼亮心明。若是姚主任不了解,她会让郑亦辉去查的。
这么短的时间,姚主任就明白怎么回事,那只有一个人。
张卫国的妈妈!
一定是姚主任从这个女人那里询问探听明白的,那个毫无心机的女人,姚主任两句话即让她口若黄河,一泻千里,不可收止。
“主任,您既然洞若观火,为何不替周瑭说句公道话?”
郑亦辉不解,问道。
姚主任看看郑亦辉,自己挑的这个护士长,确实跟自己默契,自己的心思,她能看出三分来。
姚主任将茶杯放下,说:“我是故意让周瑭受些委屈的”。
“为什么?”
姚主任答:“周瑭是我从优秀本科生里挑到的,理论成绩极佳。这几年,我又让她学习并且亲自做儿童康复的手法。可以说,她在儿童康复专业的把握上,要胜我一筹”。
郑亦辉点头,就姚主任对周瑭的培养上,她对姚主任敬服。她从各个层面、有规划地培养周瑭,且培养得自己的学生,青出于蓝。
虽然她是在培养自己的接班人,但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着实不多,姚主任着实令人钦佩!
姚主任继续说:“但是,周瑭的性子太过平淡,既无上进之意,也无再进之心。加之,她恃才,既不屑于人际,又仗才自傲,此处不合心意,便想着挑顺意的地方。这些年,若不是我压制她,她早就跳转了”。
郑亦辉点头,姚主任怎么舍得让自己费心培养的人才跳槽到别的医院呢!
“因此,您有意跌打她?”
“嗯,这一次,我知道她受了委屈,但是,我依然逼着她道歉并写检讨,就是为了让她尝尝现实的滋味。”
郑亦辉问:“操之过急,于她,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生活会比你的承受力还要残忍,只有经历些挫折,才会成熟。否则,她以为,只要有技术,就会平安一生。”
郑亦辉点头,着实,周瑭最大的弱点就是,太过纯真,认为现实只有专业技术那么简单。
姚主任继续说:“一个科室里,什么样的人都会有。有欲望,有勾心斗角,一家一部小九九,各有各的性格。周瑭呢,却一味地躲着,埋头专攻术业,不愿去触碰,更不想直面应对。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挫挫她的傲气,磨磨她的自尊”。
“好是好,可是,我担心地是,这件事很快就会被传得沸沸扬扬,周瑭能受得了众人的指指点点吗?”
郑亦辉担忧地说。
姚主任望向窗外,坚定地说:“如果她连这点心理承受力都没有,我对她的期望,那就过高了”。
郑亦辉暗中叹气自忖:话是不错,那种难堪,岂是凡人能应对得了的!
郑亦辉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果然,中午下班的时候,周瑭自二组的走廊来至大厅的这一路上,她走过后,男同事忍不住望她一眼,女同事们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周瑭不是没有听到,只是她不能被人家看笑话。若是自己表现地稍微软弱一点,别人便更有了茶余饭后的话题。
这种时候,只能冷处理,别人议论够了,也就消停了。
若是逃避离职,那是清静了,那就是与姚主任断绝师生关系了,她周瑭还真不敢如此气恩师。
既然不能辞职,便只有面对和承受了!
于是,周瑭挺直了腰板,在众人的注视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郑亦辉看着这样坚强的周瑭,点点头。还好,周瑭不负姚主任之望,没有辜负姚主任在她身上倾注的心血。
然而,在众人面前,一副不可轻视的模样,周瑭心中的苦却只能自己消化!
不管她的心理多么强大,两天内,她周瑭笑不出来,即使面对郑亦辉,周瑭连勉强的一丝笑也挤不出来。
直到司马曙来找她,周瑭一直努力的忍耐,崩溃了!
周瑭坐在司马曙的对面,趴到桌子上哭起来。司马曙休班回来后,乍然间听到心外科的护士们议论,方知周瑭的事。他知道周瑭必定会在人前傲立,但是,心中藏着脆弱。
而那脆弱,既不能在同事面前表现,又不能让妈妈知道后担心,只能在自己面前发泄。
于是,他带着周瑭来到湖边小苑,挑了一个靠窗的单间,坐下后,任由周瑭哭泄。
周瑭任性地哭了个够,觉得心情畅快了很多。司马曙推开窗户,一股细凉之风袭来,令周瑭更觉舒畅。
司马曙疼爱地问她:“给你要杯橙汁吧?”
周瑭点头,接着说:“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