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可知晓若是论起诗词歌赋,为夫家乡的水平比起这大函朝来,甩了不止一星半点,我这就念给你听听!”
屋内响起张狂的笑声与无可奈何的劝阻。
“夫君,你醉了,快些休息罢……”
“你夫君号称千杯不醉,这才多少酒?!听我念……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娘子,你说好不好听?”
“好听,夫君你真的醉了……”
“娘子啊,为夫真的没醉,为夫这就……证明给你看!”
“唔……”
……
“小姐,小姐,你脸怎么红了?”
李嬷嬷声音传入耳中,苏漓陡然回神,摸了摸发烫的脸,佯作镇定地起身回房,脚下却是加快步子。
“我要出门一趟,勿要让任何人知晓。”
“奴婢知道了。”
李嬷嬷心中发笑,连忙应了一声,她看到苏漓进去闺房,贼兮兮拿起桌上的一纸书卷,她早年跟着苏云自然是识得字的,在文学上的造诣足矣去偏僻的地方当教书先生。
此刻看到书卷上的十六字,不由现出惊叹。
“好深厚的书法造诣!好美的句子!”
李嬷嬷一眼就看出不凡,当即爱不释手,如此墨宝定要起来好好珍藏才是。
原来那凌家三少爷不仅残废是装的,就连纨绔也是假的,当真深藏不露。
惊讶的功夫,苏漓已经换上一身简单便行的衣服就要离开,李嬷嬷连忙喊道:“小姐,这幅字奴婢帮您裱起来吧?”
苏漓的步子微微一顿,没有转身,声音却是远远的传来。
“随便。”
李嬷嬷忍不住轻笑出声,小姐还真是跟老小姐一模一样,分明已是极喜欢那位了,却硬是死不承认,每次看她对凌家三少冷言冷语,她都替小姐捏一把汗。
多亏了那位凌家少爷长了一颗比寻常人都要坚强的心脏,任凭小姐怎么拒绝,还是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愣是赖在这里死缠烂打!
而今看小姐的模样,分明是被打动了。
李嬷嬷想着心里欢喜非常,又上下打量着手中的字画,小心翼翼地放下,转身下去准备裱字的材料。
“吴管家,小姐说要小憩片刻,任何都别打扰。”
……
与此同时,红胭楼故址河畔。
凌离站在河边看着清澈的河水流动,倒映出他脸上的玉骨面具,周围藏匿着不下百位隐魔教教众,放眼望去,看不见一个行人。
“少爷,他真的会来吗?”
凌陌一身黑红色长袍,整张脸都笼罩在斗篷中,看不清虚实,就算不散发出气息,光凭这一身衣物被武道界的人看到,也足以令人心颤惧怕。
血楼楼主,这分明是传说中血楼楼主!
不过此刻,这位杀楼的大杀手心中却满是古怪,他看着凌离一改之前的素色穿衣风格,一身骚红,若是不清楚情况的,还以为他今日就要大婚呢。
凌陌很快想到缘由,因为他的脑海中浮现漓先生的青衣身影。
凌陌忍不住嘴角勾了勾……就连颜色也要计较,少爷谈起儿女私事,还真是出奇地幼稚呢。
“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凌离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显然心情不怎么美好,他这些天的表现……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该被融化成铁水了,奈何苏漓的心是钻石做的,丝毫不见动摇。
凌陌乖乖闭嘴,他很想说,说不定苏漓小姐连礼物盒子都直接扔进库房,又怎么知晓今日他们在此处等她。
不过,想起这些天少爷脾气见涨,他很是自觉地没有多言。
转眼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凌离如同一个雕塑般,在河边站了整整三个时辰。
轻微的脚步声忽然传来,凌离眸光微亮,猛地回过头,略显惊喜地面容立刻淡了下去,心中止不住失望。
来人不是苏漓,只是一个穿着黑色道袍,面容清癯的和善老者。
“三长老。”
凌陌见得他,微微低头行礼,此人是隐魔教久久不曾出山的长老会之人,当初凌离能登上教主之位,多亏了大长老和他的鼎力相助。
和善老者微微点头算是回应,看着凌离笑道:“教主在此多时,难不成在等人么?”
凌离眉头微微一皱,淡声答道:“事关重大,等天色黑了再行事为妙。”
“教主考虑周全,是我圣教之福。”
三长老乐呵呵地说一声,不再纠缠之前的问题,心中却留了一分心思,他来云京城一方面是为了凌离的安危,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圣女的暗中通报。
若教主真因为儿女私情坏了圣教大事,他必然要在之前扼住苗头。
夕阳西下,夜色笼罩河畔。
凌青岚着青狐装扮,直接从大理寺来到此处,静静立在一旁,等候时机到来。
今日的计划,是由他策划而来,却不想凌离居然兴师动众,不过在看到三长老后,他就明白过来,有长生境在侧,他们完全可以在东方家族反应过来之前撤离。
“少爷,时辰差不多了。”
凌陌低声提醒一句,凌离恍然回神,满心失落,欲要出言吩咐。
突然——
河水悠悠,一只小船映入所有人眼帘,船头之人一身红色纱衣,脸上带着和凌离相似的玉骨面具,转眼间就飘到了凌离面前。
“……你?!”
凌离双目被惊喜占据,忍不住上前拉住苏漓的手,后者竟未曾抗拒,顺着他的力道走下船来,姿态温婉。
“教主,你竟然把这面具……”
三长老惊愕交加,他是隐魔教资格最老的长老之一,这幅面具代表着什么,他最为清楚不过。
“不错!”
凌离言之凿凿,一头黑发无风自扬,“我为教主,教主夫人应当由我来定!三长老,你有何异议?”
“圣教以教主为尊,属下……自然并无异议。”
三长老连忙表态,旋即迟疑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这位是否有能力……恐怕还要让教主夫人去一趟长老会……”
“此事容后再议,不用操之过急。”
凌离说着,心里头打鼓,握着苏漓的手都微微出汗,生怕下一瞬苏漓就会暴起给他一个耳光,回头离开。
可苏漓带上了面具,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不管凌离说什么她都保持默认的状态,这令凌离欣喜的同时,又忍不住浮现患得患失之感。
所有人开始行动,凌离带着苏漓坐上教主玉辇,纱帐在夜风中飘荡,宛若仙境。
只是纱帐内的场面,却有些尴尬。
凌离握着如凝脂般的柔软,舍不得放手,可如此顺从的苏漓却又让他心中微慌,气氛沉寂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传音道:“你……真是苏漓?”
苏漓转过头,双瞳透过面具闪过幽光,凌离竟是鬼使神差地读出几分羞恼。
“难不成你还喜欢握着其他女人的手?”
充满寒意的话语传入耳中,凌离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天可怜见,除了苏漓,他还未跟任何其他女子有过肌肤之亲,就连凌娴也只是端茶倒水,从未能进过他的寝房。
下意识地,凌离握得更紧了一些,低声在苏漓耳边嘶磨:“除了你,一个也没有。”
苏漓嘴角微勾,被凌离瞥见一角,脸上顿时露出傻笑。还好有面具遮盖,否则这幅模样被教众看去,恐怕都要怀疑现在坐在玉辇上的是不是他们教主本人了。
这般细节,自然逃不过三长老的眼睛,他忍不住别过头,哀叹道:“教主可要注意风化,我这个老人家可受不了啊。”
凌离直起身,不由朗笑出声:“那要不要本教主也为三长老找一个良配?”
“不不不!”
三长老连忙摇头,摆手道:“老夫都已是半生入土之人,教主还是不要操心了。”
说笑间,气氛轻松不少,也让凌离暗松了口气,若是三长老也一口否定苏漓,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他承认自己是自私了一些,苏漓和复仇,他一个也不想放弃。
三长老此刻心中却是别有一番思量,这位女子虽然带了面具让他看不清面容,可却不妨碍他窥视她的修为。
他看不透,那就只有两个结果。
一是此女的修为突破长生境,到了他也仰望的地步,第二个可能,则是凡人。
就算是真灵界,也不存在突破长生境之人,他自然更倾向于的后者。
教主娶妻乃是圣教最为慎重之事,不过圣教教义本就不羁,凌离就算娶一个凡人,他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只是,为了凌离着想,他还是希望教主能娶一个武道界中人,否则定会演变出难以挽回的悲剧!
教中历史上娶凡人为妻的教主不是没有,可区区一介凡人,如何能理解每天都在流血的武道界,最后因为教主夫人的愚蠢,差点让圣教灭教,若不是当年那位教主幡然醒悟,亲手了结教主夫人,最后在圣教历代教主牌位前自刎谢罪。
此般种种,唯有“惨烈”二字可形容!
“教主,你也看过教中历代典籍,怎么偏偏往火坑里跳呐……”
三长老心中哀叹一声,却不曾想到,世上有玄功名为“鬼谷冥经”,不管苏漓是何修为,只要她不愿意让人探查出修为,就算三长老突破长生境,也决计无法从她身上看出一丝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