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苏九州,拜见太上。”
苏漓低头行礼,苏沉轲眯着眼,二话不说走过来拉起苏漓的臂腕,并指一划,立刻有一滴鲜血飚射而出。
苏漓眼底阴冷一闪而逝,表面却露出吃痛之色。
苏蝶音脸色更是难看,苏沉轲这般……也太过肆无忌惮了些。
苏沉轲却不觉得有什么,他从乾坤戒中取出一枚测试灵根的透明晶球,伸手一招,那悬浮在空中的血滴落下,立刻融入到晶球中。
晶球的颜色,逐渐发生了变化。
“此测灵球乃老夫从炼器大师获得,珍贵的很。就算你苏九州现在修为尽失,根基毁损,也能测出你而今灵根与潜力。”
苏沉轲的声音回荡在院中,一时间苏蝶音和苏定先脸色皆是微微变幻。
若如苏沉轲之前所说那般判断,苏漓的潜力将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苏蝶音手不自觉捂着胸口,心跳加快。
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这种晶球……真的可以测出苏漓还剩多少底蕴?
若是苏沉轲的谎言,那苏定川定然会借机发挥,他们这一脉……
不仅是苏蝶音想到了这一点,苏定先同样脸色不是很好看,且还有一丝疑惑。
这苏沉轲分明是苏蝶音请来的,怎么并不帮衬着苏蝶音?
站在公正的一方?
苏定先想到这一点,心中嗤笑,就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他也不会信苏家太上会脑子发傻,只论公平。
麻衣中年站在稍后,护在苏母身边,看到这一幕,身子渐渐紧绷,如若弓在弦上。
苏母察觉到这一幕,心口收缩,立刻猜到了什么,猛地看向晶球。
只见那透明的晶球,忽然爆出一阵黑光。
苏沉轲脸色剧变,立刻撤手,随手晶球竟是“轰”地一声炸开!
不算剧烈的冲击波震得瓦片哗哗作响。
苏沉轲看着地上的一堆碎片,表面神色阴沉,心中却是茫然的很。
这是他借机离去后,亲手改造的普通测灵球。
就算苏漓有天大的灵根,也绝对不会测出半点!
他要借此向苏蝶音发难,逼迫麻衣中年加入苏家,可这晶球不过是滴了苏九州的一滴血,怎么就炸了?!
苏九州的血脉,不简单!
苏沉轲心中一凛,表面却没有任何异色,反是借此灵光一闪,怒道:“岂有此理,苏蝶音你竟然说谎!苏九州不仅底蕴全无,还被异族血液污染,让我损失如此宝物!”
是了!
他本来还在担心被麻衣中年质问测灵球真实性,现在球都炸了,他只要表露出心痛愤怒的神色,谁也不会再去问测灵球真假。
苏沉轲而今五千多岁,经历了不知多少风风雨雨,演技更是精湛。被他如此一怒,苏定先和苏蝶音两人皆是深信不疑。
顿时苏定先脸色就露出了笑容,苏蝶音面色苍白,下意识后退两步,护在了苏漓身前,银牙咬住嘴唇,沉默不语。
唯有苏漓和麻衣中年清楚,此人在胡说八道!
苏漓自然知晓,她根本没有受伤,测灵球炸开多半是因为血毒。而麻衣中年好歹曾经也有过风光,测灵球这种东西整个青水界都没有,苏家这等底蕴不超过万年的家族……怎么可能会有。
“哈哈哈哈,苏蝶音,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苏定先自觉胜券在握,得意起来,“我早就跟你说过,祖宗定下的规矩不可违背!可你却凭着自己还年轻,如此肆意妄为,浪费我苏家资源,真以为我苏家多年的底蕴是大风刮来的?!”
苏蝶音充耳不闻,看向苏沉轲,眼中掠过浓浓的失望。
她早该看清了。
苏家,终究还是烂到了骨子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与她所坚守的一切,背道而驰。
这样的苏家,她继续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由原来的恭敬,变作清冷:“苏沉轲,你想如何?”
苏沉轲听她直呼自己名讳,脸色一愣后,神色更是阴沉。
撕破脸了?
“也好,小辈。你既然不想做苏家人,我成全你,不过……此人须得留下。”
他伸手一指麻衣中年,“任何能够强大我苏家之人,我都不会放弃。丢了你一个苏蝶音,换来一个化神期,这买卖很合算。”
苏蝶音冷笑,“苏沉轲,光叔不是苏家人,他的自由我……”
他话还未说完,便看到麻衣中年从他视线中走到前面,站在场中。
“你先退后,带着苏九州和苏纤云他们,退到你娘身边。”
苏定川与苏沉轲一左一右,竟呈出包围之势。
“要动手?!”
苏蝶音面色微变,她知道自己参与这个等级的斗法还是不够格,连忙拉着苏漓依言退后,虽然她也不知如此小的空间内发生战斗后,退到娘身边有什么用。
“光叔……”
苏纤云捂着胸口无力地退后,看着挡在他们面前的身材不算壮硕的麻衣中年,却仿佛看到了一座山岳。
他什么时候才能和光叔一样,担负起保护师尊和师奶的责任?
“呵呵,凌道友何必如此?我苏家可以给你最好的环境修炼,你的年纪比我们都要小,冲击渡劫期也不在话下。”
苏沉轲笑眯眯地说着,“良禽择木而栖,这是亘古以来的真理。跟着苏蝶音,你想要突破桎梏,难如登天!我想道友不会不明白吧?”
麻衣中年露出一丝笑容,很冷,“我很好奇,你们非要捆一个毫无衷心的化神期回去做什么?苏家人不是蠢货,明知培养我只会让你们苏家多一个敌人,却非要一条道走到黑,这是为何?”
苏沉轲顿时哈哈笑了,“我苏家外姓化神供奉,还从未发生过背叛之事,他们都被我苏家感化,成了我苏家最忠诚的守护神。”
“感化?”
麻衣中年眉头一挑,点头道:“我倒是忘了,你们苏家有忆幻散。”
此话一出,苏沉轲面色微变,“你知道忆幻散……”
麻衣中年轻轻点头,双手垂在两侧,轻轻一摆,两柄散发着浓郁血气的灵匕陡然浮现。
这两把匕首刚一出现,立刻有一股浓郁的煞气散发而出,血浪滚滚,将整个院落映照成一片刺目血色。
此时此刻,普普通通的麻衣中年仿佛化身杀入无数的修罗,他泛着血色的双眼扫过,苏定先等人顿时像过电一样,浑身起了一层起皮疙瘩,甚至有种直面死亡之感。
苏沉轲与苏定川更是面色大变,二话不说大喝一声,一左一右各自拿出压箱底的法宝,斗作一团。
麻衣中年抿嘴不言,手腕一个抖动,双币化作两条巨大的黑蛇,张开血盆大口向二人咬去,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苏沉轲和苏定川见状丝毫不慌,手中法宝各自飞出幻化为一条尸黄色妖河与一块裹尸布,向黑蛇冲刷而去。
“炼尸一派!”
麻衣中年心头一惊,立刻改攻为守,他看到那条尸河中沉浮不定干尸,立刻对苏家逼他就范的母的有所猜测。
两条黑蛇如同水桶般,将麻衣中年裹得严实,任由尸河冲刷而过,可尸河消失后,河里的干尸却留下了影子,附在黑蛇鳞片上,冒出阵阵腐蚀才有的青烟。
而后,一段裹尸布迅速放大,连同那些干尸影子将麻衣中年裹得死死的,一层层黑黄色的尸水渗透而出,两条黑蛇立刻发出痛苦的嚎叫,灵匕虚影时隐时现。
“光叔!”
苏蝶音惊呼出声,就要冲出去,却被苏母死死拉住,她气愤地回头看向母亲,却见她已泪流满面,“终究还是用了……都是孽啊!!”
“娘,你在说什么?”
苏蝶音紧紧抓住苏母的手,却没精力去理解娘亲的话,她看着院落中巨大的裹尸布,心都纠在了一起。
而此时此刻,苏漓在做什么呢。
她正低着头,看脚。
准确的说,是脚下的阵法。
阵分阴阳,是两幅扇面。
扇面上的图案,苏漓怎么看都觉得……特别眼熟。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场中可怖的场面,又抬头看了眼苏定川早就暗中布置好,现在才显现而出的隔绝之阵,虽不如她经过改进后的瞒天过海之阵,但其品级绝对要在十品大阵之上。
“瞒天过海之阵在紫煞妖晶改造后,小心使用为妙,那么……”
苏漓伸手将腰间的轮回镜拿下来,镜中的小兽顿时一阵紧张。
苏漓明显早就发现了它,但一直都没有和她交流的意思,这令它一直处在忐忑之中。
而今,苏漓有使用它的迹象,竟然让它感到一阵离谱的心安。
要是放在以前,绝对不可能!
却在这时,场中突然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轰然炸开!
苏定川和苏沉轲尚未来得及撤回法宝,妖河与裹尸布尽皆变作漫天碎片,他二人受到反噬,血水像是不要钱一样从嘴里喷出,气息迅速萎靡下去。
“光叔!”
苏蝶音目露惊喜,看清从裹尸布脱困而出的麻衣中年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变作惊恐。
麻衣中年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腐蚀没了,连带着全身皮发都被融化干净,露出一身鲜红的血肉,像是刚被剥了皮的野兽,凄惨无比。
而在其胸口中央,一枚冰晶像是原本就长在他身上,散发着惊人的寒气,只片刻功夫,整个山峰都染了一层白霜。
他脚下一个趔趄,强行撑住,目光森寒地看着苏定川二人,“炼尸派,名不虚传。”
“你知道炼尸派。”
苏沉轲看到麻衣中年的惨样,心中也安稳下来,“能挣脱尸河尸布的人可不多,你真的不准备加入我们?”
麻衣中年咧嘴一笑,血肉模糊的面容愈发可怖,“我还不打算做阴尸。”
“那可由不得你。”
苏定川冷哼一声,平复了一下内息就要起身抓向麻衣中年。
麻衣中年叹息一声,伸手轻轻按住胸口的冰晶。
寒意,迅速加重。
苏沉轲二人脸色一变,正欲有所动作,突然一道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师尊,冒昧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