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作者:西兰      更新:2019-08-20 03:40      字数:2939

三少夫人唬了一跳,慌得要人请太医,风荷忙止住了她,叫丫鬟掐凌秀的人中,口中解释着:“三嫂,不能把表小姐的情况传出去,那样只会叫人更加看轻了她,进而影响我们杭家的威望啊。”

三少夫人从来都是没主意的人,旁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便呆呆地看着风荷举动。

“嘤咛”一声,凌秀醒转过来,伏膝痛苦。过了一小会,她又想起不能任由他们把她嫁去袁家,哭着下床,要去求太妃给她作主。

凌秀使计谋划杭四是她的错,风荷是存了心让她自食其果。但风荷到底是女子,不欲看到凌秀太失体面,更怕她会说出什么牵涉到杭四的话来,扯住了她的衣袖喝问:“表小姐,你确定你要出去抛头露面?今日之事,明日就会传遍京城,杭家再有权势也保不住你。你想想,你们凌氏宗族容得下你吗,你如果不嫁给袁家公子,你只有死路一条啊。

你毕竟是凌家的人,不是我们杭家的女孩儿,太妃凭什么出面,凭什么去跟你们宗族长辈交涉,这些你想过没有?而且以眼下的局势,除了袁家,你以为还有谁会娶你,这可是关系到家族声誉的大事,不是我们妇道人家几句话就能抹过去算了的。”

不可能,不可能啊,凌秀心里一千次一万次的呼唤,但是她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风荷说得句句是真,难道她只有嫁去袁家一条路吗?相比起嫁去袁家而言,凌秀觉得死反不可怕,但可怕的是那样一种死法,受世人唾弃,被千人所指。她怎么承受得起。

三少夫人亦是认为凌秀还是乖乖听由长辈们吩咐的好,婚姻大事本就应该父母做主,表小姐岂能自己说什么话呢,那样妇德都没了,不过表小姐的妇德已经没了。她表示赞成风荷的话。

外间,大姑奶奶依然不肯死心,而袁夫人,似乎娶定了凌秀一般,就是不松口。她如此,于他们袁家声望反而有益,袁少爷被人设计与凌小姐共处一室,不但没有恶言相向,还愿意为那女子负责。传出去,袁家就是那以德报怨之人,而凌家,不堪至极。

太妃知道自己的表态至关重要,可是她存着那个疑虑,叫她不敢轻易作主。就在这样两难之时,外头传来王爷命人紧急送来的消息:凌将军在地方上不敬尊长,苛待下属,收受贿赂,圣上大怒,责令押解进京。

一众人等都被这个消息彻底震撼了,大姑奶奶捂着自己的嘴巴完全没了神智。

倒是袁大人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稍一思虑,就想明白了个大概,不悦的对太妃说道:“论理,咱们两家是姻亲,凌家有什么需要咱们帮的,我也不会袖手旁观。这是山东布政使前几日送上来的奏折,只因圣上还没有开笔,我便没有送上去。如果凌家光明正大请我帮这个忙,我一定会在圣上面前稍加描补的,只是凌家不该使计陷害犬子,试图拿捏我。

明明还不到开笔的时候,圣上怎么会突然得知了此事,还这么快就下了旨意呢,怪哉怪哉。

太妃娘娘,您别不信,您或许疑惑凌家为何没有求你们出面在圣上面前说情,那是因为他们不敢。山东布政使说凌家在当地所作所为常指着贵府的名头,他们怎么敢叫你们知道呢?”

袁大人这番话对凌家而言是最后的致命一击,前边大家的不解怀疑都有了解释的理由,为了父亲的官职,凌小姐愿意以身相许是可理解的。原来如此呢。

太妃现在担心的已经不是凌秀愿不愿意嫁去袁家了,而是袁家愿不愿意再娶她。犯官之女,后果如何可想而知,凌将军所犯之罪不至于连累全家,但有今日之事在前,凌秀这辈子彻底毁了,决没有出头之日。

袁大人似乎感到了太妃的担心,他拱手作揖:“无论如何,犬子总是坏了凌小姐的闺誉,我便作主替他纳了凌小姐吧。还请太妃娘娘作主。”

纳了?纳了?纳妾才是纳,正妻只能娶。所有人都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太妃是想过袁家看在她的情面上,给凌秀留最后一点体面,但是说情的话她开不了口。凌家设计了袁家,难道还能叫袁家娶凌秀去做当家少夫人,换了谁家,都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能纳了凌秀为妾保她一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回头去看大姑奶奶,不知是吓得还是急得,浑然不觉女儿的命运被定下。

太妃咳了咳,问道:“姑奶奶,你自己拿主意吧。”

大姑奶奶恍然未闻,但却是点了点头,太妃长出一口气,她是真想快点打发了这个事,今日杭家来了多少宾客呢,都在外面,而她们为了这件事耽误太多时候。尤其她一想到凌家借着自家的名头在外面作下那些事,圣上对自家会不会有想法,接下来会不会申斥自家呢?

如此一来,袁家与凌家的事情总算做了一个了结。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凌小姐去了袁家是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袁夫人的性子本就急躁厉害,面对一个曾经陷害自家的妾室姨娘们,她能给好脸子才怪。而袁少爷又是那样一个人,怕是不到一年,凌小姐就会被折磨死了。

当日,宾客尽兴而归,盛赞杭家酒席好、戏文好,从来难得一见。

因为杭天曜召唤,风荷没有陪着太妃回前头,直接回了凝霜院。凝霜院东北角的甬道上有一棵年份不短的杏树,杏树下一丛浅绿色的裙角飘扬,很快拐了个弯消失了,却有一股极清极甜的香味随着风散开。

风荷提起裙摆,信步走入,丫鬟们忙迎了上来。院子里也有那股香味,只是更淡些。

沉烟快步上来请了安,含笑说道:“少夫人累坏了吧,少爷请少夫人过去呢。”

“我身上沾了些灰尘,先梳洗了再说吧。叫小丫头们把院子洒扫一番,点上熏香。”她的衣裙很干净,绝对没有沾染什么灰尘之类的。

都是跟了风荷多年的人,她一皱眉大家就明了她的用意,均抿嘴而笑,高声应是。

杭天曜赖在风荷专用的花梨如意云头纹美人榻上,抱了书看,书也是风荷常看的《宜和画谱》。外头说话声陆陆续续传了进来,他先是勾唇而笑,很快又皱了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举起衣袖嗅了嗅。好像是有那么点味道,难不成风荷一向有洁癖?

这般想着,心下就涌起一阵不安与骄躁,终是扬声唤道:“人呢?”含秋应声而入,杭四忙道:“给我取件衣裳过来,这件褂子穿着不舒服。地龙笼得太热了,开一会窗,透透气。”这是风荷的绣房,不知他怎么跑到这来了。

含秋故意拿眼觑了觑他,轻轻点头,先去开了窗,再回卧房取了一件家常穿的灰鼠皮袄子。

风荷换下了见客的大衣,只着了一件蜜粉色织锦短袄和月白色的细褶子棉裙,又吃了一盏茶,方才过绣房去看杭天曜。还未进门,她面上已是一脸可疑的笑意,也不用丫鬟伺候,自己挑起帘子一角,袅袅娜娜行了进来,抽走了杭四手中的书,轻笑一声:“爷这个时候还能看得进这种书,妾身佩服。”

杭四脸上火辣辣的,他对琴棋书画之类的虽懂,但并不通,无聊时才用来打发时间,他只是对风荷爱看这些书感兴趣而已。闻言好似被人戳穿了自己的把戏一样,有些讪讪的,扭过头去:“你终于知道回来了?也不知给我留几个得用的人,竟把那种背主之人放到我眼皮子底下。”

“爷这是怪我自作主张了?我知道爷心里恼我,嫌我坏了爷的好事。那是爷青梅竹马长大的亲表妹,呵护得什么似的,爷若舍不得与了别人,不过求求太妃就完事了,何必拿我飒性子。再不济,我去求太妃罢了,好歹也当一回贤惠人,讨爷一个欢喜。”风荷跺着脚,小脸红红的,说完,作势往外边走。

杭天曜急急起身拉住了她,却因身上没好,起得急了伤口吃痛,便拽了她的手一同坐倒在榻上,又气又喜:“你这么大的气性,被谁惯出来的。我不过白说你一句,倒招了你那些胡话上来,什么青梅竹马,那也是能说的?我若有那心思,干嘛背后助着你,我直接派人去给祖母送句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