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笑瞪了她一眼,娇斥道:“瞧把你们兴头的,往后有的是日子见呢,这会子抢什么?”
“娘娘有所不知了,大家都说小侯爷生得玉树临风,比女孩儿还要好看。”浅草兴奋得手舞足蹈,虽然见惯了世子爷那样的美男子,可惜世子爷威信重,她们小丫头连抬头看得勇气都没有,哪像今天能光明正大看个饱。
风荷扶着董夫人的手一同起身,一面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比女孩儿这种话你都敢说,仔细你们世子爷打你们。”
董夫人看到这样,情知女儿日子过得很舒心,女婿一定也极好,不然丫头不可能这么大胆,越发眉开眼笑了。
浅草摸了摸自己的头,谄媚得笑道:“奴婢不怕,有娘娘在,世子爷才不敢打我们呢。”
“还不前头带路,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绯红的云霞从风荷脖子弥漫到了双颊,只得假装低头看路。
话说杭莹这桩婚事,杭家上下都是担着心的,谁不知永安侯小侯爷身子弱,时常爱病。一怕他撑不到婚期,那不是白白误了杭莹嘛;二怕他连迎亲都不一定能来,那杭家的面子自然不好看;三怕他命途不济刚成亲就没了,致杭莹于不顾。好在现在前面两个胆心没有了,而且瞧小侯爷的气色不错,只是略微苍白了一点,容貌俊朗,实在是个翩翩佳公子。
王妃听到外面的回报,心里大是松了一口气。待到见了真人,当即满意的不得了。虽不及韩穆溪气质飘逸,但眉清目秀,身材颀长,而且谈吐雅致,彬彬有礼,一看就是个教养极好的青年才俊。
不论如何,杭莹肯下嫁刘家,而且不顾小侯爷身子不好,这一点上,刘家上上下下必然不敢欺负于她,只会好生待她。
身为新嫁娘,杭莹少不了羞怯,不过她到底是王府郡主,不会怯场。总之,这次婚事是热闹美满的办完了。
第三日,杭莹回门,脸上少了少女的清纯稚嫩,多了一缕少妇的腼腆娇羞妩媚。听杭莹说,刘家小侯爷是个体贴细致的人,永安侯夫妻对她都很好,其他兄弟姊妹妯娌的也还不错,至少头几天还没人使绊子。
尤其因为成婚后,小侯爷气色比之前还好,把永安侯夫人都高兴坏了,对杭莹如亲生女儿一般,想来日后有人敢给杭莹脸子瞧,她也不会看着不管,毕竟她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儿子和媳妇。
四月末的京城是最美的季节,一切都如画中那样清丽脱俗。
天边有洁白的浮云掠过,浓郁绵柔,映衬得天空如蓝宝石一般纯净,玫瑰的芬芳飘得满院子都是,夹杂着荷风送来的清爽之味。院外的紫色玉兰开得郁郁葱葱,那么远远遥望过去,好似流动的紫气,恬淡却华美。
杭天曜抱着风荷坐在杏树下的美人榻上,捋起她耳边的碎发,吻了吻,叹道:“真香,娘子,还有三个月。”
“什么三个月?”风荷扯下他身上的荷包,掏出一颗小巧的梅子放进嘴里。
“六月初就是产期了,太医说,再过一个月,咱们就可以……同房了。”他放低了声音,温柔得抚摸着她的腹部。
风荷登时又气又羞,啪得拍开他的手,啐了一口:“那可是你孩子,你那么不待见。”
杭天曜赶忙表示:“我哪儿是不待见他,我是怕他累着了你。虽说如今你不理事,但前几日五妹妹的婚事也操劳了几日,接着又是端午宫宴,对了,端午宫宴你要不要进宫?”
天朝自来重视各类节日,往年端午节也会小办,但每过几年都会大办一次。今年国泰民安,国库丰裕,太子成年,等等,皇上朝臣自然嘱意选在今年好生庆祝一番,是以前几个月内务府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风荷想了想,一来自己容易倦怠,二者宫里也不安生,就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让祖母带着母妃几个进宫,我在家里照应着些。”
“那也好,来来回回坐车赶路,你身子也受不了。还有一事,现今我也不敢说准了,但咱们还是提前预备着好些,那日宫里可能会出大事。”他四处扫了一眼,知道没有外人,才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风荷吃惊,忍不住小小惊呼了一声,忙掩了口悄声道:“你从何处听来?那些人也太胆大妄为了吧。”
杭天曜握住她的手亲了亲,凝眸应道:“是啊,最近皇上频繁动作,看来是把他们逼急了,要狗急跳墙。不过你放心,皇上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但宫里一场动乱是难免的,你不进宫反而更安全。我会派人严密守护咱们府里的,你别怕。”
“恩,你们确定吗?那祖母等人进宫不是很危险,你不是更危险?”风荷再精明能干,但始终是闺阁女子,对这些谋反篡位之事只是听别人提过,当真要发生了不免几分焦急。
“的确有些危险,但皇上会派人保护的,而且她们都不是目标。”如果太妃等人找借口不进宫,那样必会打草惊蛇,所以只能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了。
皇宫大宴,恭亲王与太皇太后一党被逼无奈,怕是要奋起反击了。虽然军队不敢轻易调动,但是王府的家丁、他们私底下的人马还是可以动用的。皇城虽然守卫森严,但毕竟人手有限,倘若他们借大家丧失戒备之时猛然发动事变,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成功。若能先拿下皇上,那皇位就是瓮中之鳖了。
风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紧紧捏着杭天曜的手,正色说道:“那你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然我往后都不理你了。”
杭天曜摸着她莹滑如玉的娇嫩肌肤,郑重点头:“我一定会完整无缺回来的。”
两人对坐相视,深情凝望,云碧摸摸头,只得故意放重了脚步,嘻嘻笑道:“娘娘,纯姨娘来了。”
“嗯?”风荷愣了愣,坐正了身子,理了理衣衫发髻,才道:“快请进来吧。”
杭天曜诧异地看了看院门,问道:“她来做什么,不早不晚的,不用请安吧。”
风荷觑了他一眼,答道:“你呀,又忘了,上次不是与你说了嘛,纯姨娘想离开王府,我已经叫人安顿下去了,今儿就是为了再问她一回的,以免她将来后悔。”
“这有什么好问的,打发出去就是了,难道她还能自己作主?”杭天曜满不在乎应了一句,他都快记不起那么个人来了,风荷就是凡事爱操心,一个妾室,想卖就卖想送就送,何必巴巴问她本人的意思,她又不能自主。
恰好纯姨娘进院子听到了这句话,心里又是一阵苦笑。世子妃对她是仁至义尽了,比起世子爷来,那是强了百倍千倍的,她果真没有跟错人。要是一门心思等着世子爷回转过来,估计等到她满头白发都没希望,那不是白白把自己葬送在这里嘛,还不如出去自在些。想起死去的孩子,更是坚定了这个心思,若她不是王府侍妾,她的孩子有谁会关心呢。
风荷眼角余光看见院门口水绿色的身影,轻轻推了杭天曜一把,笑颜如花:“纯姨娘快坐。”
纯姨娘道了谢,低眉顺眼,斜签着身子坐在了三足圆凳上。
风荷嗔怪得看着杭天曜,杭天曜收回了自己的手,自觉得站了起来,去了小书房,纯姨娘方安心。
相比另外几位姨娘,纯姨娘可能是最可怜的。柔姨娘是为了算计而算计,媚姨娘是为了富贵荣华而来,端姨娘好歹有太妃在背后撑腰,雪姨娘毕竟真心爱过痛过,唯有纯姨娘。她既非为了富贵,又非满腹阴谋诡计之人,更无人能为她作主,她好比一样廉价的东西,被人送来送去,买来卖去,其间从不能有她自己的喜好,自己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