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纵横捭阖 道鼎天下 一
作者:青衫度陌      更新:2019-08-20 04:01      字数:3204

一行七人,顶着漫天大雪,走过刻有‘道鼎天下’石碑的道家山门,沿着环山而建的石阶朝昆仑山顶境元殿走去。

山风掠过,雪雾扑面,身后足迹,过后无痕,半山腰中,竟能依稀看到一层薄薄烟云,似烟云所在乃是天与地的间隔,过了这层烟云,便入了天境。

卓玉心亦是身穿道袍,边走边看向周边景色,心中愉悦,放眼天下,三十年间,何处人间仙境不被战火摧残?哪里的世外桃源不被名利沾染?唯独这遗世独立于五国名利之外的昆仑山,还是当年的样貌,故人旧地重游,虽有些物是人非的悲凉感慨,可终究是该为这清净一隅的留存激动万分。

蔺展颜背负古琴,口中呼出着几口热气,遥望被风雪遮蔽的昆仑山巅,感叹道:“若不是山巅冰川断崖被竹青寒一剑斩断,此行上去我定然要在崖顶高弹一曲。”

蔺旖旎只知道母亲卓玉心曾修道昆仑山,可不知父亲蔺展颜也是否曾与昆仑山有过渊源,便小心翼翼问道:“父亲曾经也是昆仑山上的修道门生?”

蔺展颜双眸微闭,若有所思,轻轻点头:“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在昆仑山上修道该是世间无上的荣耀,为何不提?卓子骞一向觉得父亲蔺展颜腹中有诸多不愿吐露出来的秘密,想不到这世间道鼎昆仑与父亲居然也有着牵扯不断的渊源。

眼见到了下境殿山门前,山门前的石碑上刻写道:“纵横捭阖。”

凡是到昆仑山修道之人在踏进下境殿山门前都会被要求站在‘纵横捭阖’的牌坊前看上一个时辰,认真思索自己是否真的可以放下凡世间的功名利禄,一心修道,若仍心系世间纷扰,来昆仑修道反倒不如去他方求道。

下境殿中尽是些昆仑山辈分最小的道士,即使是那些年过花甲的老道士,只要是身居下,中,上三境殿中,见了卓玉心与蔺旖旎,也要尊称上一句尊师叔亦或师叔祖。

与这些小辈们自然无话,蔺旖旎只是站在山门前,朝着下境殿中飞雪飘纷的楼宇喊道:“无为长圣,可安好?”

声音在层层环绕的大山之中回音不断,整个下境殿中的道士都不禁要朝着山门处看上一眼,声音最终聚拢到下境殿的楼宇一角。

楼宇中随即传出话来,音波震荡山中风雪,趟趟涟漪:“有劳尊师叔挂念,安好,山门已开,两位尊师叔尽可放心上山。”

卓玉心轻声说道:“这无为长圣的内功修为可是比三十年前增深了不止七分啊,若现在再上境元殿,或许该是有了些可能。”

再往山上走,下境殿与中境殿中间相隔的是一道貔貅捧碑,石碑上刻写道:“凌云驭风。”

凡是经过考核,内外修为皆为上品的下境殿弟子获得步入中境殿的资格后,都要跨越这道石碑,这道石碑旁,虽然无遮无拦,无门无阻,可是在那些下境殿道门学子眼中却是极难跨越的一道天堑。

就这么被他们一行七人极其容易地跨越过去,可是叫那些跨越了多少年都不曾成功的下境殿道门学子羡慕地紧啊。

过了那道横拦在半山腰的轻薄云烟,山上风雪越发地猛烈了,不禁思索,难道天境就是这般?

卓子骞初到昆仑山,只觉冰冷难耐,不再耽搁,便不在中境殿停留,径直走过了两根分隔中境殿与上境殿的盘云石柱:山高路险----齐下同上。

再往高出,便是要过了那道上境殿与境元殿之间的牌坊了,这道牌坊大有不同,上面只是写了一个‘一’字。

凡是昆仑山人都知道,纵使身份特殊,这道牌坊亦是不能贸然跨过,需得三位守境长老的点头方可。

上境殿中,多是些上了年岁的老道,整日参道机,悟道法,若不是要到他们的闭关之处寻找,真会叫人觉得这上境殿中寥寥无几人。

若说过了那道轻薄云烟就是入了天境,那这上境殿该是天境之半了,上境殿与下境殿,中境殿不同,下,中境殿还是连绵的楼宇高阁,上境殿中已是分割开来的上百个独立小阁,这些小阁纷纷搭建于一块倒锥形的千年冰石上,冰石下端倒垂一锥角,锥角向下延伸不断,穿透那层轻薄云烟,扎根立于冰川之中,锥角细极之处,只如毛尖发丝般粗细,却坚硬如刚,屹立百年不倒。

真如那天上仙人搭建的悬空殿宇。

若是这冰川会动,漂浮不定,就更像了。

静候佳音时,左令仙人从漫天的飞雪中飘身而至,手中持一拂尘,身上单薄道袍随风涌动,如波如澜,左令仙人一头白发束在脑后,走路轻盈似在漂浮,踏过地上雪层,不留一点痕迹。

见到左令仙人到来,卓玉心,蔺旖旎矮身抱拳行礼尊一声师叔倒是可以理解,蔺展颜却是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道了一声‘尊师祖’。

左令仙人捋着长白胡子微笑道:“进去吧,三位师兄等着呢。”

不等卓玉心等人答谢一声,左令仙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白茫茫的冰川雪岭天际之间。

无声无息,高人,果然是高人。

蔺旖旎侧头小声问了一句:“父亲,您以前也在境元殿?”

蔺展颜看向‘一’字牌坊后的目光悠长,若有所思,轻点头,嗯了一声。

手上拍落狼奴头顶间的落雪,卓子骞瞟了一眼眉头紧锁的蔺展颜,在心中对父亲由衷赞赏了一句:“原来隐忍三十年,不曾吭声的抚琴书生也是高人啊!”

过了那道‘一’字牌坊,在通往境元殿的石阶两侧摆满了各种形状的奇异冰石,在其中一块立如倒锤的硕大冰石上,还插着那柄当年剑魂竹青寒练成上乘剑诀《地裂》最后一式后将昆仑山巅断崖一角斩裂的断剑。

时隔三十几年,这柄断剑仍然屹立在冰石之中,锋芒如斯,单是不动就觉得剑气纵横,可想而知当年剑魂竹青寒斩出的那一剑该是有多么的惊天动地。

亲眼见到世间各种传闻不断的昆仑山境元殿,卓子骞心中不免有些大失所望,所谓的境元殿不过是一座倚靠着一座三角状冰山山头的拱圆形宫殿,若说大小,还不及那山底下境殿的一半阔绰,若说气势,虽然这拱圆形宫殿全是由通身透亮的寒冰筑成,但相比于上境殿中如腾云驾雾的仙人阁楼仍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本以为进到境元殿中可以稍微暖和一阵,没想到所谓的境元殿就只是从冰球里掏出的一个窟窿,卓子骞不免摇头叹息,大失所望,只得运动体内真气以抵御刺骨之寒。

进到了冰窟窿之中,里面一览无遗,只有在平滑如玉的冰面上盘坐着三个浑身雪白道袍的如仙道人。

丘宫太尊盘膝端坐于三人正中,手中青木拂尘搭在左臂,一头白发束拢起中间一半,两边的白发披散开来,遮住了半张面容,一百一十岁的高龄,双眸仍乌黑发亮,炯炯有神。

丘宫太尊左边盘坐的是阮宇太尊,拂尘插在后颈衣领间,满头如雪白发盘作圆髻,颌下花白胡子足能垂长到膝盖部位。

弦焱太尊盘坐于丘宫太尊右侧,手中拂尘横放在平摊的两膝上,白发平梳于脑后,有些书生意气,鼻下一抹山羊胡,倒是给这三位之中最年轻的太尊又徒增了几分俊意。

卓玉心与蔺旖旎恭恭敬敬地跪在三位太尊面前,蔺展颜在卓玉心身后跪下,紫衣,红袖与卓子骞跪在最后,一直呲牙怒目的狼奴也学着卓子骞的样子跪在地上。

卓玉心与蔺旖旎同时叩拜道:

“弟子卓玉心拜见三位师父。”

“弟子蔺旖旎拜见三位师父。”

到了蔺展颜,则叩拜言:“境侍蔺展颜叩拜三位仙尊。”

蔺旖旎这时才知道,原来父亲蔺展颜曾是境元殿的境侍,三十年前的蔺展颜不过才二十几岁,按照昆仑上的常理,这个年纪的道士几乎都还在下境殿中修习呢,蔺展颜竟可以一跃至境元殿,尽管是身份最低的境侍,可是修为定然也是要比那上境殿中的修习老道高出了不少。

一直沾沾自喜于自己是三位仙尊爱徒的蔺旖旎不觉赞叹一声,高人,不吭不响的父亲蔺展颜真是高人。

若不是母亲卓玉心一手将蔺旖旎交到三位仙尊手里,这个时候的蔺旖旎恐怕最多不过是在中境殿中为爬升上境殿而摸爬滚打呢。

父亲是高人,母亲是高人,全家都是高人,三位仙尊还不曾开口说话,蔺旖旎倒是先笑出了声。

蔺旖旎却不曾想想,当初的卓玉心是如何进入到境元殿,直接越过上中下三境殿成为三位师尊的徒弟?

时过五十年,今日已成谜!

谁人曾注意到,当年俊杰后生蔺展颜入昆仑,亦是一步登顶!

为何?

昆仑山人只知,当年的小境侍一步登顶昆仑山境元殿之后,世上便再没有大凉皇族惊绝江湖的‘沧澜极剑’的传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