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总算忙完,也坐在一边看戏呢,见谨言说得祥细精彩,也凑过来听,听到有意思处就掩嘴笑,“嫂嫂以前看过这出戏么?怎么了解得像是自己写的一样?”
谨言听了便是一怔,随即笑道:“二弟妹说笑,这戏原在相府里演过的,所以我清楚呢。”
“怪不得呢,不过,以前就听说顾家女儿才情卓绝,这戏本子若真是嫂嫂写出来的,也不奇怪呢。”说着又掩嘴笑,眼底滑过一丝狡黠。
夫人听了笑着戳了下她的头:“乱说什么呢,你嫂嫂那时还在闺阁呢,闺阁里的东西哪能随便流出来,再说了,以顾相爷严谨的性子,哪会容得孙女写这种东西。”虽是笑着说的,但语气却透着严厉。
张氏讪笑道:“可不是么,媳妇喜欢玩笑呢,打嘴,打嘴。”说着作势真打。
谨言忙笑着去拦,“娘亲无事的,弟妹就是个活泼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她?”
夫人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却不再说话,眼睛看向台上。
谨言心里却不安起来,张氏是什么意思,那话里话外的无不是在试探自己,莫非她知道自己曾经卖过戏本子给宏家班?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可能,那时张氏都不认识自己呢,再说了,她一个深闺中的媳妇怎么可能认识宏家班的人。
静静心,看向戏台,可还是觉得不对劲,心神一动,想起了丽娘,先前可是让丽娘躲在轩院里的,后来又接旨,全府大小全都又出来,丽娘当然也不例外,这样一想,她就坐不住了。
于是对夫人说:“好像起风了,娘,媳给您去拿件外衣来吧。”确实是起了点风,中秋的风还是有点凉的,夫人对她的孝顺很受用,却不肯让她劳累,对身边的朝云挥挥手,朝云手里早就备了衣服了,夫人披了,又去看一边的文夫人、上官夫人、宁伯侯夫人,见她们的身边人也备了衣服,才放了心,对谨言道:“你身边的人呢?怎么没见一个服侍的。”
谨言回道:“让她们在看戏呢,难得喜庆,就让她们松泛下,没让跟着。”
夫人听了笑着点点头,媳妇看来还是个会收人心的,以后真掌了家,也不怕下面的人不听她的话了。
“那你自个去拿件衣服披着吧,可别着了凉了。”夫人关切地说道。
谨言借机起了身,走到偏避出,她四目寻着丽娘,找了个圈也没看到,心下略安,应该是回轩院了吧。
转身就往轩院走,随知走到一坐假山处,就听见丽娘的声音:“说了你认错人了,这里可是侯府内院,孤男寡女的,请宏班主自重!”
谨言心里一咯登,宏班主还真是眼利如刀,这样也能让他把人找到?躲在假山后头,她也不好出去,看看事态发展再说吧。
“大娘,我知道就是您,这几个月老朽可找苦了,求求您再赏几个戏本子吧,戏班子几十号人全靠这个呢。”宏班子哀求着。
“请不要作无谓的纠缠,你说的我都听不懂,我一个侯府奴婢,哪里知道什么戏本子?”丽娘转身就要走,那宏班主急了,一闪身,挡在了丽娘前面。
丽娘怒了,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起来,“请让开,这可是在侯府,你想作什么?”丽娘克制着自己的怒气说道。
“老朽并不想为难大娘,只求大娘发发慈悲,帮帮宏家班吧,眼瞧着戏本子演旧了,快混不下去了啊,您就赏口饭吃吧,女普萨。”说完长辑到底。
丽娘回头四顾,见周转都没人,脚尖一点,就要跃走,那宏班主像豁出去了一般,大喊道:“大娘,求求您啊,赏口饭吃吧。”
终于,这里的声音惊动了那边看戏的人,谨言不好再留下了,丽娘一身功夫对付一个戏班子里的人还是没话说的,她可不能留在这若人非议。
刚从假山后转出来,就听见张氏笑呵呵的声音:“咦,大嫂,你在这里做什么?刚才好吵,你听见是什么事么?”
谨言秀眉微皱,这个人怎么来得这么快,就算宏班主刚才声音大,但从戏园那过来也有几百米远,她是飞来的么?
回过头一看,却是心一紧,张氏竟然是扶着上官夫人一同来的。
她们,来了多久了?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注意,还是刚好散步到这里?
谨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平静下来,过去给上官夫人行了一礼。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上官夫人脸色很严峻。
谨言刚要回答,那边宏班主又道:“大娘,再卖些戏本子给老朽吧,求您了。”紧接着便听到丽娘动手的声音,应该是用脚在踢吧。
上官夫人听到也顾不得质问谨言了,就要转到假山那边去看,而戏园那边,眼看着公孙淳也正赶过来,谨言心中一急,抢到上官夫人前面一步,看到路边一块突出的石头咬牙踩了上去,脚下一绊,谨言的人也向左边的上官夫人身上一扑,直接把上官夫人当了人肉坠子了。
上官夫人虽说五十不到,可一直是养尊处优的过着的,哪里经得她这样一扑一摔一压啊,当时就哎约一声,脸都白了。
张氏也慌了,忙过来扶人,谨言的脚是真扭到了,躺在上官夫人身上起不来,踝关节错位了,动弹不得,痛得眼泪汪汪的,活了两世,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罪啊,该死的宏班主,再也不写半个戏本给你了,让你全家喝西本风去,谨言在心里把宏主诅咒了一百遍。
不过,再不能动也要起来不是,虽然上官夫人身上真的很柔软,躺着也舒服,谨言还是咬牙坐起了。
张氏就去扶上官夫人,其实谨言扑下去时还是用了些巧劲的,上官夫人也就摔了下,并不重。
她主要是阻止上官夫人到假山那面去,她相信只须稍许时间,丽娘就能脱身而去,果然宏班主听到这边的动静,苦着脸转了过来,他肯过来,丽娘当然就走脱了。
这时公孙淳已经飞身过来了,看见地上的上官夫人脸也沉了下去,接过张氏的手去扶。
有了当家男人在,谨言更觉得心情轻松了,脸上还是泪汪汪的,还真不是装,伤筋动骨真的很痛啊。
“姑母,您怎么样?”公孙淳很担心谨言的伤势,她一张小脸都皱成一团了,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他看着心疼啊。
可怎么着也得先关心姑母不是,何况这个姑母还是最爱管闲事的,嫁出去几十年了,总不忘了要回娘家作一两回主。
“哎约,伤到腰了,哎,我的老腰啊。”上官夫人扶着腰站了起来,公孙淳的大掌有力的托着她,还好,只是痛,还能活动,没折骨就好,再看看别处,也没受伤,心下大定,神魂却还是受了惊,脸色还是白着的,本想骂谨言几句的,可那位一脸的泪花,正无声哭泣呢,再说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不是?
所以,上官夫人抿了抿嘴,酝酿了几次也没骂出来。
张氏乖巧地去叫人了,又吩咐人去请大夫,上官夫人倒是扶着能走,可地上还坐着一位呢。
谨言哭得差不多了,见上官夫人要走,才想起自己还没道歉呢,抽噎着,吸着鼻,万般愧疚的,“姑母,谨言该死,让姑母受累了。”
上官夫人回头,看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自己痛得直抽气,还想着给自己道歉,心一软,什么气都消了,倒是看到正赶过来的张氏眯了眼。
刚才上官夫人明明在看戏,张氏就凑过来与她聊天,聊戏本子的事,说写这戏本子的人是个迷一样的人,还说看见宏班主鬼鬼祟祟地过来了,说不定,那写戏本子的人就在侯府里呢,说得上官夫人的八卦精神立即被挑了起来,也就跟着来了,还好,果然听到了宏班主的声音,但没想到,侄媳妇比自己更八卦,她先在这里等着了。
先前还很气愤的,后来看到侄媳倒是比她心急,倒是不气了,现在看她跟自己道歉,倒有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觉,“无事的,莫担心,你自己还受了伤呢。”
谨言没想到上官夫人这么好说话,语气还难得的又温柔呢,心里一感动,眼泪又来了,一水漂亮的大眼水雾迷蒙,看着楚楚可怜,上官夫人心都酸了,可惜,自己也受了伤,不然都要来哄谨言了。
公孙淳也没想到一向不好说话的姑母今天转了性,谨言把她弄伤了,她反倒轻言细语来了,他在一边静静地注视着谨言,只觉得这小女人身上像有魔力,不然与她靠近的人都会被她吸引,都会不知不觉喜欢上她呢。
“相公,你快扶姑母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一会琴儿找人来的。”谨言含着泪眼对公孙淳道。
上官夫人听了更觉得谨言懂事孝顺了,想起婉姐儿也是很喜欢她呢,叹,看着年纪也才十五呢,还真是个善娘的好孩子,这看人啊,不看人对已,就看人对人,才进门没几天,就能得了前面孩子的心,作得不错了。
再想起文夫人那个提议,心里就犹豫起来,不能伤了这孩子的心啊,可话又说出去了,该怎么办呢,上官夫人一时难住了。
正好府里的仆人抬了担架来,上官夫人不肯上去,非要先抬了谨言去,谨言又推拒着,非说要先姑母,两个你推我让的好一阵,公孙淳笑了,对上官夫人道:“哪有晚辈先走的理,姑母,你也别推辞了,这里风大,伤了风就不好了,谨言我一会抱她回去就是。”
上官夫人一想也是,也就不再推辞,上了担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