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和琴儿跟得最紧,先前见她一直笑着,只当她是看开了,如今一出了门,才见少奶奶泪流满面,两个人立即就慌了,丽娘想要去抱谨言,谨言却轻轻推开她。
谨言现在需要的是坚强,自己一个人的坚强,虽然这个社会无法让女人独立,但她至少可以让内心坚强起来,不要再脆弱得一碰就碎,因为既然难得重活一回,就要活得姿意洒脱一些。
丽娘心酸地看着一个人往前走的谨言,这还是谨言第一次推开她的拥抱,她在谨言眼里看到了与往日不一样的东西,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知道,今日以后的谨言,或许又会不一样了。
谨言还没有进轩院,就听见婉姐儿震天的哭声,那孩子很少这么哭的,谨言不自觉地就加快了脚步,才想起先前婉姐儿也是哭闹着要跟自己来轩院的,后来自己走时,也不知道她被谁抱了,正好出去尿尿去了。
唐氏正抱着哭闹不休的婉姐儿,在屋里哄着,可婉姐儿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特别不听哄,只一个劲的要娘亲,好在翠玉来了,拿了些点心出来哄她,才好了会儿,可见大少奶奶一直没回,这会子又闹了起来。
谨言刚一撩帘子,婉姐儿正好回头看见,哭着扑了过来,抱住谨言的腿,仰着泪糊糊的小脸控诉:“坏娘亲,为什么要跑了,坏娘亲,不要婉姐儿了。”边说边抽噎。
谨言原本就郁闷的心被她哭成了一团糟,叹口气,弯腰抱起她,什么也没说,只往里屋走。
婉姐儿还在她肩头哭,一脸的鼻涕泪水便擦谨言新换的衣服上了。
谨言直接就把婉姐儿抱里屋里了,丽娘跟着,要给婉姐儿打水来洗洗,谨言没说什么,只是坐下把婉姐儿放在膝上,看着婉姐问道:“你为什么要哭!”
婉姐儿看见了谨言眼角的泪水,哇的又哭了起来,抽噎着道:“放……放炮了,又吹喇叭,奶嬷以前说过,会来新后娘,娘亲,娘亲,以前婉姐儿的亲亲娘亲去了后,放了炮娘亲你就来了,现在又放炮了,娘亲,是不是你也要走了啊?我不让你走,不让……”说着又哭。
谨言顿时心酸起来,她从不知道原来在婉姐儿心里也是深深地藏着恐惧的,这么小的孩子,一直没有得到过母爱,好不容易在自己得到了母爱,又怕失去,怪不得她今天会一直在夫人和上官夫人那里显摆小卡片,怪不得她会跟谁都说娘亲好,怪不得一直要闹着跟自己轩院,只是因为怕呀……
“娘亲,你不要走好不好,娘亲,婉姐儿怕呀……”见谨言一直没有说话,婉姐儿紧搂着她的脖子哀求起来。
“娘亲不走,娘亲会一直陪着婉姐儿好不好?”谨言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她自听了二皇子那句休夫的话以后,也确实起了想要离开的心,只是,也知道,那是多么的不可能,莫说她现在已经是公孙夫人了,就是还像以前样,只是一个相府的庶女,也很难逃出去,独自在这个男权社会里立足吧。
虽说前世的穿越小说,将穿越女写得跟超人一样,种田,经商,当皇妃戏美男,但真到了古代社会就知道了,这里礼法太过深严,哪里容得下一个小小的女子单独立世?
“娘亲真的不走了吗?不会离开婉姐儿?不会像亲亲娘亲一样,只是一张画儿?”婉姐儿瞪着水亮的大眼问谨言。
谨言听得心都碎了,原来,在婉姐儿心里,她还是很想念自己的生身母亲的,但那只是一张画,一张不会说话,不会拥抱她的画,也许婉姐儿也跟那画上的人说过话吧,只是,没人回答……
“不走,娘亲真的不会走呀。”谨言紧紧抱住她小小的身子,真诚地说道。
“那爹爹为什么要有娶新的人进来啊,我也要叫她娘亲么?”婉姐儿终于止了哭,认真地问道。
这问题谨言还真不好回答,丽娘听了却道:“大小姐,那个新来的可不是你的娘亲,只是一个奴婢而已,知道吗?就像郑姨娘那样。”
郑姨娘婉姐儿还是知道的,她一听,终于明白了一点,随即破涕为笑,丽娘为她擦脸时也很配合,还老实地伸出两只胖手出去,让丽娘擦干净了,再又在谨言脸上咬了一口,弄得谨言一脸口水。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热闹的说话声,丽娘打帘子出去,就见文氏正被喜娘簇拥着正往轩院而来。
文家四个陪嫁的丫环和文氏贴身的妈妈在跟在身边,加上侯府里分派到她手下的,热热闹闹地过来了,喜娘边走还边不停地说着吉利话儿。
守园的婆子与谨言这几个月也熟了,谨言待下宽容,几个婆子也为文氏如此越矩而为大少奶奶抱不平,等人到了园门口,两个婆子守在门口不肯让开。
文氏穿着大红的嫁衣,盖着大红的头巾,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人被扶着停下了,就静静地等着。
“没看到新主子来了吗?怎么不让开?”文氏陪嫁的大丫头春红生气地对档在门口的婆子说道。
“我呸,什么新主子,屋里那位才是我们的正经主子呢,不过是个姨娘,装什么主子,到了夫人和少奶奶跟前,可不也得称奴才?”一个婆子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斜眼看着文氏说道。
文氏哪里被人如此污辱过,气得就要掀盖头,喜娘忙将她按住,春红在文府里也是头等的大丫头,平日里眼里哪夹进过守门婆子这样的下等奴婢,如今倒被这府里的守门婆子给欺负了,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走上前去,突然就扬起手掌,哔啪正反两下,甩了那说话的婆子两个响亮的耳光。
那婆子被打懵了,气得冲过去就要抓春红的脸,跟在文家人身边还来的侯府人也没想到文氏的陪嫁丫头如此泼辣,一时也怔住了,见那婆子冲上来打人,竟没有上前去拉。
而春红一起陪嫁来的丫环也没想到一个粗使婆子敢大头等的大丫环,一时也没有动。
那婆子一下就得了手,一把揪住春红的头发,使劲拧她的脸,嘴里骂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带的什么样的奴才,才来呢,还没进园呢,就在咱们院里嚣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时,文氏陪嫁的丫头们总算反应过来了,发现春红跟本不是那婆子的对手,也就冲了上去,揪扯起那个婆子来,帮着春红打那婆子,另一个婆子哪里肯让那个婆子一个人吃亏,见文家人打上来了,也是袖子一挽,冲了上去,大家边打边骂,一时闹哄哄的。
丽娘其实一直就站在穿堂里,听那守门婆子骂文氏时,她觉得很出气,巴不得那婆子多骂几声才好呢,如今打成了一锅粥,文家那边的人明显多于自己这边,她站在穿堂里就着急,走回正屋里,随手抓了一把豆子,走到门帘子前,掀开一角,两指一弹……
文家一个丫头正在奋力撕扯那两个婆子的衣服,突然感觉后脑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中了,正用手摸,结果后上也被什么东西打了下,手骨立即就肿了起来,她再也顾不得去抓那两个婆子了,松开手,惊恐地四顾,却没看到任何人,难道是虫子咬的?
正想着,另一只手也被打了,紧接着腿上也被打,屁股也被打,那丫头吓得乱跳了起来,哇哇尖叫,另外几个丫头被她的样子吓住了,以为她中了邪,一时注意力就被这个丫头吸引了,那两个婆子趁此机会下狠手,打得几个丫头鼻青脸肿的。
文氏终于忍不住,揭了盖头,美丽的眸子怒视着那两婆子,“你们……你们太大胆了,无法无天!我要去告淳哥哥,你们欺负我。”
丽娘一听她叫世子爷为淳哥哥,就觉得得一身鸡皮掉了一地,终于也是忍不住,从屋里走了出来。
那两婆子一见丽娘出来了,忙住了手,恭顺地立在一旁,对丽娘道:“丽娘,这几个奴婢不懂规矩,一天就打老奴,你看,老奴的脸都被她打肿了。”
文氏见过丽娘,曾经谨言带着丽娘去她家参加过诗会的,这会子见她出来了,谨言却没见人影,心里就来了气,哼了一声,没有理睬丽娘。
丽娘倒是很有礼地给她行了个半礼:“文姨娘好。”
文氏一听那声姨娘,眼圈就红了,不甘不愿地应了声,但眼睛却看向了别处,不想理丽娘。
丽娘给她行礼不过是应个景,哪里有什么真心,她不理自己更好,手一挥,说道:“来人,把这个丫头拖出去打五板子,让人教教她这轩院里的规矩是什么。”
丽娘可是谨言身边最得力的,平日里就是总管着轩院里的事,她一下令,立即又来了四个婆子,两个两个的上前,一下子就拖两个文氏陪嫁的丫头下去。
文氏怒喝道:“慢着,你这奴才,凭什么打我的人?”
丽娘冷哼一声道:“文姨娘,今儿你可是嫁进咱府里来了,以后,你身边的人也就是这轩院里的一份了,少奶奶可是说了,这轩院里的奴才可是都归我管,她们犯了事,就该罚,除非你不进这轩院的门,那奴婢就不管了。”
一句话把文氏说得怔住,一旁的喜娘忙出来打散方,“哎呀呀,文姨娘也是刚进门,很多规矩都不懂的,丽妈妈,要不,您就担待一点,别罚了,这次就先记下了,以后你再慢慢教着。”
丽娘也懂理见好就收,毕竟文氏是第一天进门,给了个下马威就够了,不用做得太过,于是就驴下坡,“那好吧,看在妈妈你的面上,这事就算了,不过,以后文姨娘,您可记住了,管好您手下的人,要是再先动手打人,奴婢可是按规矩行事了。”
文氏很无奈地只好给她道了谢,才准备进院子,结果丽娘倒是档住了去路:“文姨娘,您也知道你只是个姨娘了,大锦朝的规矩你不可能不知道吧,一个妾室,凭什么穿着大红进门啊,这院里的女人,除了大少奶奶,谁敢穿大红色?你是还没进门就想要坏规矩是吧。”
文氏没想到府里的侯爷夫人全没对她的嫁衣提出置评,倒是一个奴才来跟她沉着脸子讲规矩了,不由怒火中烧,“不要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当自己是个人物,我该穿什么衣服用不着你这个奴才来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