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为今之际得尽快找大夫来,救人是正经,那些个事,一会子再说吧。”谨言忙劝道,她想起当日坠儿其实并无大错,却也与夏荷一道惨死,实在心有余悸,虽坠儿并非夫人下手,却也与夫人脱不得干系,在这奴婢命贱如狗的时代,她不愿杏儿又赴坠儿的后尘,能救得一时是一时吧。
也不等夫人回话,谨言对杏儿道:“你也是蠢,坐堂大夫没请来,不会着人另请么?莫非这诺大个京城就只这一位大夫不成?”
杏儿正被夫人的话震出了魂去,听了少奶奶这一说,立即点头不叠道,“奴婢这就去请大夫。”说着,逃也似地掀帘子出去了。
夫人半是楞怔,半是好笑,睨了谨言一眼,却没再说什么,杏儿刚一出去,又转了回来,那坐堂大夫终于来了,一见屋里人的神色,也是一惊,也不多话,先给孙氏把了脉再说。
三指轻叩,半晌代夫才出声:“孩子怕是不能保住了,如夫人胎气已滑,似是中了落地莲之毒所致。”
夫人听了脸色便是抽抽了一下,似是痛苦,又似被打击,身子摇摇入坠,半晌也没做声,口中喃喃:“淳儿,娘,想帮你保住这个的。”竟是极悲极恸之色。
谨言忙伸手扶住夫人,劝道:“娘,相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您别太伤心。”夫人手心冰凉,眼中泛起泪光,“侯爷,是我错了,我不该啊……”
孙氏腹痛若绞,但听了夫人的话也忍不住转头看夫人,见夫人如此在乎她腹中的胎儿,心中更是悲恸,好不容易得了的,如今竟然又没了,原想着可以母凭子贵的……爷他……眼里只有少奶奶,以后怕是再也难有,一时悲从中来,又悲又痛之间,竟是晕厥过去。
谨言大急,她以为孙氏流产所致晕厥,怕是大出血了,忙对大夫说道:“快,快救孙姨娘。”
自己便扶了夫人往外走,夫人今天神情与平日大不相同,看她的样子,似是很在意孙氏腹中之子,看来这一次的事故并非夫人所为,谨言倒是松了口气。
虽然心知夫人做出许多事情大多是为她着想,但夫人所用手段,她并不赞成,毕竟接二连三的几条生命消逝,不是谨言所愿意看到的,就算是命贱如蝼蚁,也是一条生命,他人无权随意夺走。
穿堂里的郑氏和紫秋,在听到屋里的动静后,面色极是复杂,紫秋还好,只是一副不知是该喜还是悲模样,郑氏却是在低头沉思,孙氏的孩子没了,她们当然很是高兴,毕竟同是妾室,谁也不愿意看到另外的人在自己之前有了孩子,凭白就高她们一等去,哪个情愿啊。但夫人那话……杏儿只是焚了香片……香片有问题?
郑氏便想起自己曾流过的那个孩子来,七个月,成了形的男孩儿,却生生地流了,她一直很注意,自怀上身,就很少出自己的小院子,那就更没摔过,吃食也是格外的小心,却还是流了,当时……她屋里的香是夫人送的,如今想来,那香味自是与孙氏屋里的相似,怪不得,夫人会说:这个她是想留的……
想到处此,郑氏突然一阵冰寒透心而穿,原来……如此!
几些年,她们不是怀不上,而平日一直用夫人配发的香片熏香,落地莲……落地莲,其实也就是落子莲吧,夫人……心毒如斯!
可几人屋里同时用香,为何孙氏会怀上?难道她当初是知道香片有问题?不对,既然知道,又怎么会容许杏儿又焚那香片……
郑氏越想越纠结,突然眼睛一亮,至少文氏是知道的,她就说呢,文氏那样清高的人,见了少奶奶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算是行礼也只是做做样子,一点也不诚心,她那样的人又怎么会一进门,就对孙氏热络了起来,每日必来嘘寒问暖,却只送珍玩金银,不送补品,却劝杏儿焚那香片。
不送补品是怕孙氏出事之后会怪罪到她头上去吧,若要害人,在吃食里下毒是最最方便的,所以,她从不送吃食给孙氏,送了珍玩金银却让孙氏消了对她的戒心,视她亲近,却是不动声色,弄掉了孙氏腹中的胎儿,真是好手段啊,就是不知,夫人与文氏对上,会是谁输谁赢呢?
郑氏突然就有了看戏的念头了,脸上的阴霾一扫而过,虽然仍是装出一副同情孙氏的凄楚样子,但眼睛里的笑意却是若隐若现。
谨言不知道郑氏想了什么,她扶着夫人出了西园,这会子公孙淳还没有回来,她不知道他会来了,这知道了这事会不会很心痛。
谨言其实知道,公孙淳还是很在乎这个孩子的,虽然他一直未去看孙氏,但却关注她那边的情形,得知夫人派了得力的人手去护着孙氏,又请了坐堂大夫,便很是放心,平日里着了墨涵去看过几次,送了不少补品过去,让孙氏好好养胎,在他眼里,孙氏不过是为他生孩子了工具,他关心孩子,却不愿意为了孙氏而引得谨言不愉快,谨言知道,不能用前世的道德标准衡量他,所以,也就接爱了他这样。
一直期盼着的孩子突然又没了,他……也会怀疑的吧。
夫人连走路都是僵着的,若非谨言身底子好,还真扶不动,朝云在另一边扶着,快到枫院时,夫人才缓过些神来,拉了谨言的手道:“谨言,去,着人去把文氏给我叫来。”
谨言便对身后的丽娘挥挥手,丽娘犹豫片刻,但还是去了。
夫人又道:“坐堂大夫可是向大总管请的假?”这几日谨言在帮着夫人打理府中杂事了,夫人在慢慢地教她,但那大夫请假之事,谨言却并不知道,便道:“谨言不知,此事问过总管便可知晓。”
朝云很有眼力地招了一旁的小丫头来,让她去请总管来。
谨言便劝道:“娘,回屋里去再说吧,天冷呢。”
夫人便跟了谨言回了屋,坐在正堂里等着总管和文氏的到来。
夫人气色仍是不好,一见总管到来,便急急地问:“坐堂大夫可是你许的假,让他回的?”
总管被问得莫名,下意识答道:“是奴才许的假。”
夫人顿时一掌拍在桌上,下得总管立即跪了下来。
“你明知府里有姨娘怀了身子,坐堂大夫离不得,怎么许了他的假却不知会我?”
总管听了倒是脸色稍缓,回道:“回夫人的话,那大夫说,家里有急事,不得不请假,又是……又是。”
“又是什么?你快说。”夫人截口道,她越发的生气了,总管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没想到,他也合着别人一起玩手段。
“又正好碰到文姨娘,她帮着说了几句好话儿,说那大夫原是恭亲王爷一个小妾家的堂兄弟,奴才想,怎么也得卖王爷一个面子吧,所以,而且,他一再地保证孙姨娘一切安好,奴才就应了。”总管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夫人,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