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淳看着谨言苍白的脸,心痛得揪成了一团,又气又愧,若是早一点出手,若是自己走时便带上她,若她不那么犟,若……若她不嫁给自己,都不会受这么些苦楚吧。
如今血虽然是止了,但她却虚弱得像只轻飘飘的蝴蝶,似乎随时都会飞走,离开的日子里,他每日里想的都是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也会对一个人那样的思念和担忧,原来相思真的刻骨噬心,以前不懂,只是没有可以相思的人,现在才知,她放着他身上的一缕情丝,不知从何起,攀攀缠缠,密密织织,结成了网,已将他的心裹得严严实实,一日不见,岂只三秋,心就像要干涸的死湖,见不着她,便会想,便念,会忧,会枯。
如今见着了,却是他害她流血,受伤,受痛,一时间,突然觉得自己已前的执着很无趣,谁当皇帝,谁继皇位与他何干?他又不想要做皇上,掌尽天下之权又怎么样?江山万里,富贵无敌那又如何?抵不得她嫣然一笑,抵不得她一声相公,来得真切,来得心动。
抬起眸,看到新皇眼里真真切切的心痛,如今自己想要带她走,根本不可能,就算闯得出去,她受伤的身子怎生承受得住那样的颠簸,罢罢罢,只能堵新皇不会真的伤害她吧。
“你……真的会救她?”公孙淳脸色冷峻,声音苍凉,若不是万般无奈,又怎么会将自己心爱的女人交与他人。
“当然,朕乃天子,岂能戏言,快快将她送过来,朕保证绝不再伤她。”看着谨言痛苦地紧闭双眼,却不忘两手紧紧地抱着公孙淳的腰身,皇上的心如坠了大石般沉郁,额头青筋猛跳,却不能逼得公孙淳太紧,狗急了也会跳墙,若公孙淳真抱着谨言硬闯,他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阻止势必会让谨言更受伤,放了,那先前的心血就白废了,公孙淳是二弟最得力的助手之一,能抓了他,就如二皇弟断了一只手臂一般,如今他初登大宝,必须尽快解决所有不稳定的因素,而二皇子,就是最大的顽石,只有消灭了二弟,自己才能算是真正的皇上。
“我且信你一次,只是,我有个条件。”公孙淳冷静地说道。
“什么条件!”皇上皱头跳了两跳,眼里戾气更盛,平生最不喜欢别人和他谈条件,公孙淳,若不是谨言,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许我一天看她一回,我要知道,你会不会真的医治好她。”公孙淳静静地看着皇上,温润的眼里有着不容抗拒的坚定。
皇上轻吁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应道:“可以,不过,你得放下武器。”
公孙淳微微一笑,丢下手中长剑,昂首抱着谨言走近皇上,一边的侍卫拔刀阻挡,喝道。
皇上手一挥,让侍卫退下,公孙淳抱着谨言问道:“送她去哪里医治?”他才不想将谨言放入别人怀里呢,就是送过去,也得他亲自抱着,虽然,明知道自己将谨言一放下,新皇便会派人将他捉拿,也许,只是,一切为了谨言,只不立即将他处死,他总有机会逃脱。
皇上自己一步向前,公孙淳在后面跟着,谨言又重新回了乾清宫,公孙淳一放下谨言,果然便立即有好几个武功高手将他围住。
公孙淳挑眉看皇上,说道:“你不用如此看重我,在谨言伤好之前,我根本不会对你动手,让这些垃圾退下吧,不要扰了谨言休息。而且,你这几个人,也制不住我。”
那几个身手高的侍卫一听,脸都黑了,公孙淳也太托大了,就算他是京城有名的文武双全,也不可能一人打败他们几个联手吧。
几个立即冲了上去,齐齐动手,公孙淳面带微笑,徒手空掌,只见他身形闪动,快如闪电,不过几招,便惨叫连连,几名高手全断了左腿,跪在了地上。
皇上大惊,警惕地看着他,喝道:“来人,抓住他。”
公孙淳皱眉,只是身形又一闪,一招便将皇上身边最贴身的侍卫制住,冷声说道:“我已说过,只想看着谨言康复,不要再逼我,而且,我也并不想伤你。”
皇上气得脸都青了,但他仍很镇定,淡淡地对公孙淳道:“你也伤不了朕,公孙淳,你是个人才,何必为二弟卖命,只要你肯投效朕,以往之事,朕既往不咎。”
公孙淳笑了,斜了眼看皇上:“我与恭亲王自小一起长大,他待我如兄弟,我又岂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皇上此话不如去和恭亲王爷说,臣……其实也并不愿意你们兄弟睨墙,我们夹在中间的臣子,实是难做的。”
皇上先是听公孙淳说前半句话时,很是气愤,但他后面的话却让他微微动容,其实,小时候,他与二皇子关系并不差的,只是,为了皇位的关系,皇贵妃地位日尊,野心也渐大,太子之位早定,她偏拾掇着二皇子起反心,与自己争夺皇位,至使兄弟二人面和心异,早就势同水火,如今再说和平共处,岂能容易。就算自己有这个心,二皇弟也不会相信吧。
“他若肯听朕的,又怎么会走到如此地步,你……如今打算如何?”皇上沉吟片刻后,问公孙淳。
“皇上若肯放过公孙一家,又愿意拿出和谈的城意,臣倒是愿做一次说客。”公孙淳淡笑着说道,他真的很不想再争斗下去,很无趣啊,为了他们兄弟的事,自己何苦搭上性命,就算没有了爵位,失去了荣华又如何,只要家人平安,与相爱的人在一起生活,一样也是幸福啊。
皇上也笑了:“你想就此逃脱?”
公孙淳眼里便露出不屑来:“我若想走,又有谁能拦,就算千军万马,在这皇宫深院,我仍能来去自如,我既来得,就能走得,只是谨言在此,我何须要走?”
他的话狂妄之极,但皇上知道他有狂妄的本钱,皇宫里戒备森严,他仍是能进来救谨言,若非谨言受伤,他投鼠忌器,又怎么会束手就擒?
“好吧,朕封皇贵妃娘娘为贵太妃,并一直善待之,就是想告诉二弟,朕非不想要置他于死地,二弟自小才华卓绝,若是肯回来帮朕治理国家,朕定以国士待他,如若负隅顽抗,朕会以叛逆之罪处治贵太妃,以及上官家几百口人,当然,你公孙家也不会例外,你……且回去跟他说说吧,谨言,朕再不会让她有事。”皇上认真地对公孙淳说道。
公孙淳听得动容,皇上此言可信度很高,虽然皇上还是太子时,便以阴狠著称,其实,公孙淳知道,那不过是二皇子刻意毁坏太子的名声制造出的谣传,太子自小心慈,不然,也不会容二皇子逐渐势大,到这个时候还不可收拾,而先皇的病,原也是二皇子和皇贵妃一手下毒使然,这些,他最是清楚,还是太子找到解药,才延长了皇上的生命,也才使得朝政稳定,并逐步夺回一部份兵权,皇上并非暴戾之人,若许,这场干戈,真能用平和的方式解决呢?
“臣听从皇上吩咐,不过,臣想等谨言好转后,再走。”公孙淳也真诚地说道。
皇上不由欣慰地笑了,“你若能想通,那是最好,你公孙家也有几百口人在京城,朕相信,你拎得清轻重的,侯夫人病重,你……且先回府控母吧。”
公孙淳眉头一跳,心中不由惭愧,母亲病重他是知道的,只是心心念念的是谨言,又想着母亲在府里有人照料,谨言在宫里生死示卜,心急之下,便没去看夫人,倒是先来皇宫探妻了。
不过,先前听得情报,夫人是与谨言一同前往皇宫的,上官夫人已经被扣在宫中软禁,夫人也是如此,却不知夫人如何又会获准回府?
“是三妹妹求朕放侯夫人回去的,侯夫人病重,她又怕宫里无人照料好侯夫人,便求了朕,她……倒是你们公孙家的好媳妇。”皇上的话带着酸味,公孙淳却是听得心中一恸,顾慎言并不待见谨言,她……定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得让母亲回去吧,到了这个时候,她自己安危都难测,却想着先要救母亲,谨言,我又欠你一次情了,你要快好起来,我要用这一生,好好偿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