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并不意外自己会被发现,只是意外被发现的这么快。
甚至只是一个照面,对方便察觉出了不对。
此时,坐着的那虬髯大汉,已经伸手摸上了桌腿旁的大刀,背后,是已将后路堵住的宗文晔。
“宗堂主这是什么意思?”苏澈没有动,因为他知道,此时若动,必要迎来此间之人狂风骤雨般的打击,同样,也会引来门外院中的那些人。
宗文晔道:“我不相信高立兴那般草包之人的手下,会有阁下这等人物。”
苏澈心中警惕,面上却是如常,“我就是一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宗堂主此言,我有些听不懂。”
“你的易容术,手法还算高明,只不过,未免显得有些仓促。”宗文晔说道。
苏澈一听,摸了摸脸颊,原来是这里露出了马脚。
想想也是,之前他易容都是粗略伪装一番,也无人看得出来。今次又有盗帅帮忙,他更是放心,所以出门时也未作调整,只是随便捯饬一番就罢了。
可这等易容手段,瞒过一般的江湖人也就算了,在宗文晔这等老江湖面前,的确是有些不够看。
哪怕是深夜,一个照面,也足是露出了马脚。
苏澈这般想着,却也是没把伪装去了。
宗文晔看着,微一皱眉,“朋友还打算装下去?”
苏澈看了眼付吟霜,对方同样看着自己,没有拆穿的意思,也不像是打算说什么。
可他记得,之前商容鱼说过,对方身份暴露,如今也正被血衣堂口追杀。那这个时候,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
宗文晔眼中已有杀意。
苏澈轻轻按剑,道:“你我并无仇怨。”
宗文晔微怔,随后道:“可你知道的太多了。”
对方竟会冒充高立兴的人来,而且还知道他在此地,那显然,其人目的非同小可。而高立兴说不定,也早已遭其毒手。
那么,血衣堂口在梁州境内的生意,对方或已知晓。
无论如何,都必要将此人留下。
宗文晔这般想着,却是朝付吟霜两人使了眼色。
虽然他看不出眼前这人武功如何,但从对方敢孤身来此看,显然也非寻常之辈。他素来谨慎,现在既不想引起太大注意,便唯有联合场间两人,将其迅速拿下。
这般想着,宗文晔手指已经摩挲上了拇指上那金光湛湛的扳指。
“联手。”
这是当苏澈打算拔剑时,耳边忽然传来的话,而声音的源头,赫然便是一直噙笑的付吟霜。
苏澈来不及多想,因为身后已有劲风袭来,宗文晔竟是悍然出手。
与此同时,那虬髯大汉已经提刀。
而付吟霜也是骤然弹起,脚出如风,又似飞鱼击水。
这两人,就好像早就在等待这一击一般,更如同心有灵犀似的,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出手。
可令苏澈心头一惊的,是这两人皆非朝他攻来,而是冲他身后那人。
大刀势若劈山,却是举重若轻,犹如毛羽。
脚踢如钻,毒蛇探信。
宗文晔心神大骇,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前一刻还在共商梁州蝶恋花生意的他们,此时竟会突然对自己出手!
难道这人是他们的帮手?
原因为何?
这一刻,宗文晔心中只有疑问。
这一切,他永远无法得知到答案。
金色扳指散成无数金环,如天女散花般朝眼前打去,可如此距离之下,其发力劲势实在有限。
苏澈却根本没有闲着,他也是在第一时间出手,却并非拔剑,而是在侧身之际,直接弹出两指。
剑气如芒,比这房中灯火还要明亮,其中剑意铺天盖地,只余无边锐气。
金环崩开,打在四下墙上,桌椅炸裂,场间倶是金环碎裂的刺耳声响,如浪般回绕不绝。
宗文晔被两道剑气破开护体真气,直接刺穿肩头,可他却强忍着闪身躲过那虬髯大汉的一刀。
地面被刀风掀起砖石,另一边那付吟霜的一脚却踢个正着。
宗文晔只觉左腰侧一阵剧痛,口中登时吐血,继而下身先是酥麻,接着便失去知觉,踉跄着一下倒地。
苏澈闻到了一阵恶臭,不由看向身下洇血的宗文晔,只觉得尾骨也是有些发凉。
付吟霜方才那一脚,直接以劲力踢碎了宗文晔的腰肾。
门外有人直接闯了进来,可刚开门,不等反应,便被早等在一侧的虬髯大汉一刀砍翻。而院外,竟也有交手之声出现。
苏澈此时持剑在手,哪怕宗文晔已经重伤濒死,他也没有丝毫大意。
只因为场间那嫣然含笑的女子,以及那突然面无表情的提刀汉子。
“苏公子,别来无恙。”付吟霜轻轻拢发,笑吟吟道。
苏澈脸色微沉,“你打的什么主意?”
“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付吟霜道。
苏澈冷哼,“这我可不领情。”
“是啊,你苏公子的武功,我当然清楚,这宗文晔自不会是你的对手。”付吟霜话里略带嘲讽。
苏澈知道,对方所说的,是方才她并未跟宗文晔联手。
否则,自己如今有伤,若同时对敌这三人,恐怕确也要费一番工夫,更别说还有外间之人。
“你为何要帮我?”苏澈问道。
“你,是为了蝶恋花来的?”付吟霜不答反问。
苏澈点头,然后道:“若是你也为了蝶恋花,那恐怕,咱们还是敌人。”
“我们还不屑做这等买卖。”付吟霜说着,裙下探出脚,脚尖在地上的宗文晔胸前蹍了蹍,从他怀里踢出了一块好似令牌般的物件,然后拿了。
苏澈一直看着,略有好奇,并未阻止。
“此番多谢你帮忙了,若不是你,就靠我俩的话,的确还要费不少工夫。”付吟霜语气带着真诚。
不论真假与否,若没有苏澈的话,就算宗文晔对她俩戒备已低,方才她偷袭也不可能如此轻易。
“火房左边灶台有机关,木架后面就是放蝶恋花的暗室。”付吟霜笑道:“不过我得提醒你,点火的时候要离得远些,免得被烟呛了,染上瘾。”
话说完,她便直接往外出去了。
一旁,那虬髯大汉却是盯了苏澈几眼,眼神里,竟有几分恨意?
苏澈一时有些懵,不过,在看到对方抬脚时,目光却凝了凝。
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怎会有这么小的脚?那鞋子,分明是有些跟脚。
联想到刚才对方眼中流露的神情,苏澈莫名想到了先前那易容精湛的道袍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