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中的所有居民都是神明,但因着神力有高低不同,他们往往把因信仰之力不足而消亡的结局当成是生命的自然终结。
当然,也有那种信仰之力充足而长长久久活着的。
这是非邑从沙家看到的事实,却没有多想,不过,老太太的反应确实奇怪了些。
按理说,自己儿子孝敬的东西,还是维持寿命的信仰之力,不欢欢喜喜、理所当然地接了,反而推却,怎么看都不合常理。
往远了说,看沙尤如此疼爱侄女儿、孝顺老母,若真有心,接到家中一起过也未尝不可,却非要绕这个圈子,想来也是有原因。
非邑想了很多,却一个字没有说出口,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也没什么立场。
“晚上的寐鳣鱼汛来的时候,你们把门口的阵法打开,千万别出来。”
沙尤打算回家了,临行前拉着侄女叮嘱着,末了他看了看坐在台阶上的少年,还有他身边打盹儿的黑猫,动了动嘴唇,到底没有说话,只是朝非邑告辞一声,便离去了。
非邑等着他开口,但是对方却不说话,想来也是,他说到底只是个借宿的。
旁边几点散发着圣洁之感的白光跃动着,沙尤到底是把信仰之力塞给了母亲,只是,沙婆婆却不见得有多高兴,她眯着昏花的眼,朝孙女儿招了招手。
努力练习神言之术的沙华蹦跳过来。
“奶奶用了也是白搭,给你。”
哪知大大咧咧的女孩儿在这方面似乎尤其敏感,连忙推开,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要不要,您可得用了,奶奶你忘了,以前您答应过沙华要看着我出嫁的!”
她本是笑着,却莫名有些凄凉。
老人干枯的手爱怜的捧着那几点光芒,昏暗的天空下,映得她的老眼水光盈动,“好好,奶奶用。”
沙婆婆到底神力不足,早早地休息了,然而,如果神明之体休息就能缓过来的话也就不会令人忧神了。
沙华似乎是练习累了,捋着裙子坐在非邑旁边,抱着膝盖说道:
“以前小不懂事,把奶奶偷偷给我的信仰之力用了,结果婶婶就和叔叔吵了一架,宝儿那会儿还在摇篮里,险些被婶婶摔死了。”
非邑隐隐猜到了一些,孤女没有收入来源,叔叔倒是想救济,奈何婶娘刻薄。女孩儿天真,但是自小生活的环境使她极会察言观色,见他这副模样,便笑着推了他一把,说道:
“没你想的这么狗血,婶娘……其实没有错。”
或许如她所说,因为刚才老太太的反应太过理所当然了。
然而沙华没有继续说,非邑也就不问。
再晚了一些,村子里忽然弥漫开了躁动的气氛——中年妇女们在村子里把自家乱跑的孩子找到,一边骂一边往家里拖;男人们则是来来回回奔跑着,似乎在布置什么东西。
“三叔,西边的结界开了吗?”
“开了!”
“南边呢?”
“也开了!”
“好,那我们快去河边,沙尤先生已经先去了,快点!”
村子不大,这些男人因为焦急也没有掩饰音量,在听到叔叔的名字时,正在检测家门口阵法的沙华僵了一下。
非邑便问她,是不是因为那个什么寐鳣鱼汛?
沙华似乎怕极了,也怕他等会儿到处跑,便给他解释道:
“寐鳣鱼是三途河中很寻常的低级灵兽,只有一点,它们在满月之时会聚集上岸掠食。”
“满月?”非邑料想应当是是按照人间界的日子算的,不过他算了算日期,“可今天不是满月。”
一说起来,沙华便忧愁地皱起了眉头,说道:
“寐鳣鱼汛原本是无碍的,以前大家只需要给它们一些蔬菜瓜果便可以了,只是这半年来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不是满月它们都要跑上来,赶都赶不走,不仅损坏庄稼菜园,还伤人。阮大伯的腿都快被咬没了!”
说起来女孩儿搓了搓手臂,大约是太血腥了。
非邑了然。
尽管是低级灵兽,架不住数量太多,而且有的时候,灵智低的灵兽不知进退反而不好对付。
村子里的居民大多是一重天二层到三层的实力,即便是单对单,对上寐鳣鱼也不见得能轻松搞定。
沙华让非邑赶紧进屋,她要开启阵法。
“那个……”
但是少女认真的小脸让他想去说不出口,算了,他方才用神识查看了周遭的阵法结界,好几个堆积着,防止寐鳣鱼应当是够了,也就用不着他出手。
只是意外总是来得漫不经心又让人胆战心惊。
先是从岸边的战线传来寐鳣鱼汛规模太大的消息,不多时那些防守的男人都回来了,蹲守结界。
接着一声男人的暴喝响起,让村子里的人赶快逃,然后便是众多的尖叫和哭喊响彻了上空。
此时非邑正盘腿在一张小木床上,沙华已经从客厅奔出去。
他看着女孩儿的背影叹了口气,最开始的男人声音应该是沙尤没错——他作为村子里唯一的三层高手,自然身先士卒。
然而,此时领着寐鳣鱼群蹦踏的,却是不折不扣的四层灵兽!
沙华看着那只异常巨大的灵兽险些昏过去。
寐鳣鱼身体呈棕黄色,有黑褐色斑点,眼睛就像是睡觉似的一条细缝,身体长则有一丈,短则一米多,有一颗圆头,嘴却是长在头下半尺的位置。
它们的口器也和其他鱼类不同,它们的颌关节是长在上唇,一张口,上面半尺的位置便缩上去,形成一个洞,露出黑色的肌理和白尖牙。
而且这鱼还具备蛇的特性,腔道极具张力,领头的寐鳣鱼立着前半身,仅这样都有两米高,水桶粗的身体,竟然把一头山羊横着吞了!
这些东西的皮肤表面有很多粘液,密集扫荡过来,岸边、林子和庄稼地,滑腻腻的粘液就跟下过雨似的。
沙华颤抖着捂着嘴,看着那四层寐鳣鱼旁边的叔叔,生怕他下一秒就步了山羊的后尘!
旁边有个妇人凄厉的哭喊着,她的孩子,正满头血的躺在寐鳣鱼群里,裹着一层粘液!
“我的儿啊!我的永儿!!”
她被吓得瘫坐在地,却扭着身体要爬出去,身后的邻居拉住她,使妇人的身体怪异的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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