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春节这一天来说,收集到的信仰之力都能超过半年的庙会的总和,整个庆神镇中,胖叔受到的供奉是最多的。
下午人少的时候,非邑还跑去凑了热闹。
“你这小子,明明是个神明还要给我上香。”
“我可是个人类。”非邑挤眉弄眼的笑了一下,和他并排坐在这不大的神庙旁的长条凳上,“你的信仰之力好像还挺足的。”总算能让他放心下来。
说起这个,观武不着痕迹的撇过脸,说道:“信仰之力多少自有天定,我不像你能自己去赚,当然也不想白拿。”
他的神庙有多少信仰之力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哪怕多出一点也能察觉。
非邑心虚的咳了一声,装作没听见。
“不过你是我见过的最像神明的神明了。”观武笑成了馒头脸,欣慰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不多的人类,“每次看见别人来上香,倾听他们的愿望,都会生活不过如此了吧。”
他说自己还要多看一会儿,他的神使红离就乖乖地站在旁边,牵着他,笑着不说话。
怎么说呢,其实最像神明的不是非邑,而是眼前这位。虽然神庙古老破旧,但是他仍旧守在这里,人类草木更换了一代又一代,他还是守在这里。
夕阳的阳光缓缓漏进来一缕,将这平凡的脸和沧桑的眼睛全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我看他的信仰之力还挺充足的。”深夜蹲在饭桌上,看他一个个下汤圆,“我要肉馅儿的。”
“这不是饺子。”
“那就不要花生。”
“爱吃不吃。”非邑白了他一眼,锅里的汤圆随着水沸腾慢慢翻滚起来,他望着有些出神,“只是今天一天而已,其他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样?”
“总之要比我们土地庙多。”深夜看着锅里滚来滚去的白团子觉得爪子痒,便跑到后面的货架上,“土地庙总是建在其他佛神庙宇的旁边,祭拜也是顺带的,但观武不同,他有单独的一座庙,而且在清河上游还有一座。”
说得也是,非邑也觉得自己有点关心则乱,一边摇头一边把汤圆一个个盛起来。
外面买回来的现成的体积比较但这玩意儿不管大小都难得晾凉,深夜没办法拿筷子就得让非邑一个个给他夹开冷着。
递过去的时候,黑猫侧躺在小桌子上,打着哈欠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登时站起来指着里面白色的小点,“怎么有花生?这玩意儿卡牙齿里很难受的!”
“你跟卖汤圆的老板抱怨去。”
“给我挑了!”
非邑觉得额角开始抽搐,这理直气壮的语气
“不吃算了。”
下一秒,毛球就瞪着一双大眼睛盯他,他拿筷子的时候盯着吃的时候盯着抬眼的时候还盯着。
别误会,委屈和失落绝不会表现在深夜的脸上,他从来都是那副和非邑学来的理直气壮,以及颐指气使,如果此时他说出一句朕不吃了都毫无违和感。
非邑认命地把他的猫碗拿过去,把所有陷儿都剔了,只留下皮。
“我说,你的天赋特性是不是越来越明显了?”
深夜不答,看着那沾了芝麻的汤圆皮,“没味道了。”
咔!
非邑一把捏断了筷子。
然后深夜又抬头挺胸地瞪他。
特么的当初为什么要养这么一只猫?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猫用来打架确实是一把好手,非邑警告他以后不许这样对着主人使用天赋特性后,好歹吃完了饭。
“有一点你得明白,我可没有对你使用那劳什子特性。”深夜的嫌弃溢于言表,“我每天都在努力抑制!”
“没看出来。”
然而晚上时发生的事情确实印证了非邑的观点。
初一白天人太多他们没有出去逛,晚上的时候才出门散步,触目是各种红色和彩灯,灯笼、对联等等,庆神镇大概只有这一天能被称作灯火辉煌。
因为这天不扫地、不倒水的习俗,大街上满是除夕夜时留下的烟火炮竹痕迹,被来来往往的人一踩都变成道路的一层表皮。
篮球场那边总是传来阵阵的鞭炮的声音,还是那种震得人耳朵疼的,附近也有调皮的小孩儿到处丢小擦炮的。
“快看,那里有只猫!”
噗嗤
大约火柴大小的擦炮落在非邑脚下,冒着青烟,他不为所动,但是深夜已经猛地蹿下去,一爪子把还没来得及b的擦炮拍了回去
炸响伴随着孩子的哭声,深夜顿时来了兴致,“去给我买一盒。”
“别闹,你划不燃。”
“我可以喷火。”
“”
过年是神州大陆的传统,但是在传说中,年却是一只凶面獠牙的怪兽,准确说来,应当是异兽才对。
民间关于这家伙的传说有很多种,真体不明,但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出现在非邑面前的却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身穿绣着云纹的毛边棉衣,腰上系着金色的刺绣要带,绿色下裤,脚蹬小皮靴,花花绿绿的一身。
那家伙守在棉花糖小摊前,满脸兴致,却因为熊孩子丢的一颗擦炮而吓得屁滚尿流,在街上乱窜,非邑想躲开但是街道就这么大,只能期望边上的电线杆能挡住。
在交错的瞬间,他看见对方蓦然瞪大的眼睛,心道一声糟,赶忙掉头就走。
“喂,等等!”
非邑根本不知道对方怎么做到的,肩上深夜就被抱走了。
“哈!是九尾灵猫!怎么这么可爱?”那家伙将手掐着深夜,一双绿色的眼睛快要瞪出来,忽然,他凑近深夜嗅了嗅,脸顿时垮了,“有狐臭味!”
“滚!”
“这么凶?信不信我一口吃了你?”
少年笑起来天真无害,但非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因为他咽了下口水。
“抱歉,这猫是我的。”
年抬头看向这个和他抢猫的人类,眨了眨眼睛,“神明?人类?”
不过还是把深夜松开了,不过从这之后就开始粘着他们,叽叽喳喳。
“你的味道像人类呢,但是怎么会有神格?你怎么做到的?是不是把一个神明吃了然后抢了他的神格?”
与其说是少年,不如说这是个拥有兽类本能的孩子。一路上除了问东问西就是要这要那,要吃要玩儿。
终于到了家,这穿着花花绿绿的家伙不等招呼就进了屋,果然,灶神的庇佑对他完全没有用。
非邑把豆皮、鸡腿、鲫鱼之类的烧烤放在桌子上,看他和深夜一起大快朵颐,等吃饱喝足了才说道:
“年兽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传说中这家伙因为为祸人间而被驱逐,人们为了纪念而将初一称为过年,按理说不应该再出现在人间界的。
年打了个饱嗝,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酒葫芦来,用极为豪爽老练的姿势猛灌一口。
“哈你小子真奇怪,别的神明看见我不是驱逐就是逃跑。”别说买了烧烤来招待他。
“所以没地方去就跑到这里来了?”
年翻了个白眼,用那张朝气蓬勃的脸摆出老气横秋的神态,“别把我想得那么狼狈好不好?”说着把酒葫芦拎着一甩,颇为得意,“本大爷每年去的地方不一样,今年刚好到这里了。”
“你要待多久?”
“怎么?你还打算驱赶我?”
非邑无惧他的危险语气,“没打算和你动手,但前提是不要在这里作乱。”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或许有一战之力,但大过年的作甚要这么拼死拼活的打架?
其实放着不管也没什么问题,但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何况这家伙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主。
年盯着他坦然的脸看了一阵,哈哈笑了起来,“我身负天罚,每年能出来逛逛就不错了,还能作什么乱?”
非邑浑身一震,天罚?
看年此时边喝酒边笑的年,他识相的没有问出口,不过,这张少年脸用这么风流潇洒的姿势喝酒看起来真的有点难以接受
自这往后的两天,年一直赖在他这边,找深夜玩儿。
“我以前也见过九尾灵猫,但是都没有你好看。”他一脸认真单纯地夸奖满脸不高兴的黑猫,手指跟着戳,“你不能变成人形是不是因为青丘狐的血统太强了控制不了?还是混血不平衡无法变成人形?”
深夜却看向一边停下动作,竖着耳朵听的非邑,哼了一声打断叽叽喳喳的年兽,说道:“不是要出去玩儿?走了!”
“嗯嗯,走。”
两个动作都很快,眨眼就不见了。
非邑叹了口气,深夜对于自己的问题一直都避而不谈,也从不让他插手,但可以明确的是:他渴望着变成人形。
青丘那边最近似乎没什么动作,非邑并不认为那些人放弃了,就冲那些兽裔之民的强硬态度,也让人放心不下。
中午的时候,年毫无意外地跟着深夜回来蹭午饭,吃完了两个又疯了出去。
“刚才那个是年兽?”
过年是各种愿望累积的高峰期,很多神明在这段时间里都要忙死,尤其是爱神财神,是以再次见面时,牛郎几个都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
“嗯,前几天来的。”非邑不以为然,一转头却对上他们看傻子的表情,当下无语,“有什么问题?”
“非邑,那是年兽,年兽!”织女生怕自己说不清楚,手舞足蹈给他比划,“就是以前总是吃害苍生的凶兽!比开明圣兽还恐怖的那个!”
最后一句或许更有说服力,非邑沉吟片刻,“我倒觉得还能看得下去。”除了总是拉着深夜出去吃喝玩乐,让零花钱压力倍增。
“按类别算,年兽的确是凶兽。”招徕在旁边肯定地说道。
“不行,不能让他留在哥哥身边!”泷幼表示现在就要去赶走他,并且得到了织女的热烈回应。
“别瞎起哄了。”牛郎的眼镜上都是鄙夷,“那也是以前,现在不同了。”
非邑看他言之凿凿的模样,便问道:“他说自己身负天罚,是怎么回事?”顿了顿,他又说道:“虽然说是异兽,但他给人的的感觉和开明圣兽似乎有点不同。”
怎么说呢?虽说力量同源,但少了些蛮荒和亘古的气息。
结果说要就被牛郎几个用讶然目光看着,嫦娥用手背撑着下巴,笑道:
“扁鹊给你说了啊”
非邑才知道他们原来在惊讶这里,“没办法,我又不像你们的神格通晓天地。”通天神在和神格融合时便以知晓天地格局大事,不是他这个井底之蛙的地方神能比拟的。
“天罚,就是天道给他的无法消除的惩罚。”牛郎语气感慨,“说起来年兽应该是最晚诞生的天地异兽,可正是这样他就不适合这个世界。”
那时候诸神天、新的人类以及地府都已经形成,圣域也各自归隐,年兽到处肆虐,就像是在满是框架的笼子里乱跑,总会被扎得体无完肤。
“酿成大祸之后,虽然最终被赶走了,但他是秉天地灵力诞生的异兽,包括神明谁也动不了他,因此天道出手了。”
而年兽的天罚就是被关进圣域,只有每年人间界鞭炮声最足的时候出现,饱受惊吓之后,还要接受雷劫的惩罚。
这样的天罚似乎挺残酷的,但是对于一只强大的灵兽来说,似乎
大概是看出他的想法,牛郎扶了扶眼镜,说:
“他现在是个少年的模样吧?虽说这些家伙的兽形可以有很多种形态,但是人形却由力量决定,因此只有一个。除非刻意变换。”顿了顿,他补充道:“年兽最开始诞生的时候,可是个二十岁青年的模样。”
非邑听得不是很明白,毕竟他是个人类,生老病死的自然变化深刻刻印在骨子里,这种从老到小的变化对于人类来说其实可以说是梦想。
牛郎有时候觉得这家伙城府深不可测,但这种时候就觉得他笨得彻底,摇了摇头放弃让他思考,说道:
“这个天罚,真正的意义是让他在体会极致的恐惧时,还会被天地收回从前所依仗的力量。”
可谓是从生理心理的全面惩罚。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