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望帝春心托杜鹃
作者:作家南华真人      更新:2019-08-20 14:38      字数:4918

【·望帝春心托杜鹃】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此刻单飞的心中想的便是这一句诗。这张脸,楚楚动人的脸,触动了他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

“帮主,怎么了?”秦孤身见单飞一直盯着那女子却不出声,疑道。

“帮主看上人家了。”朱天傲一副壮士断腕的样子道,“朋友妻,不可欺,飞,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

“飞,看看她还活着吗?”苏无名是有家室的人,见单飞这模样,心下了然,嘴上也不说,只是出声提醒。

单飞这才回过神来,伸手将那女子右手执起,却见那手因在水中浸泡过久,冰冷无比,已然失了血色,有点肿胀的紫白交加的颜色,不禁心疼地皱起眉来。

“脉象微弱……”单飞号完脉,也不松手,改而握住那女子的手,催动内力运将过去,为那女子驱逐寒意。

“这女子可能还受了伤。”心细的苏无名发现女子身上浸泡过的紫衣隐约有些干涸凝固的血痕。

循着血痕察看一番,单飞在女子右肩和右臂发现了一个血洞和几处擦伤,“天傲,你叫青苹和红杏取套干净的女衣到客房来,无名,你去叫醒郭香让她也到客房来。”朱天傲和苏无名领命而去,单飞则抱起那女子疾步入舱,秦孤身亦跟了过去。

入得舱房,将那女子轻轻放在窗边的卧榻上。

“帮主!秦长老!朱长老!”朱天傲带着青苹和红杏两名侍女进来,她俩人朝舱内的人行礼。

“你们帮她擦干身子,换件干净的衣服,她的肩膀上有伤,我已经点了穴道止住血了,你们也小心点。”

“是!帮主。”青苹和红杏捧着衣服过去,手脚利落地扶起那紫衣女子。

“我们先出去。”单飞转身带另外两人出去,掩上舱房的门,这时苏无名也带着郭香来了。

“帮主,救谁?”郭香提着个小盒,朝单飞施了一礼,问道。她出身峨嵋派,得过神医指点,位居缘帮药座,专管缘帮的大夫,这次单飞带人南下视察,也把她带在身边,以防不测。

“一个落水的女子,还不知道是谁,把她救醒再说。青苹和红杏正在帮她更衣。”

“那我便候着,等她俩出来。”

“飞,你也去换件干净的衣服吧?你这衣服都被弄湿了。”秦孤身道。

“也好,”单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因为抱着那女子而沾湿的水痕,转身欲回房,突然又停住脚步道,“天傲,一会郭药座诊视的时候你别跟去凑热闹,男女有别。”

“飞,你放心,我们会看住天傲的。”苏无名和秦孤身闻言暗笑,郭香也是抿了嘴在一旁偷偷地笑。

“喂!你、你们……”朱天傲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道:“那我去端些茶水来喝。”

单飞换好衣服出来时,郭香已经进房为紫衣女子医治,秦孤身三人坐在厅里喝茶,青苹和红杏立于一旁侍候着。

单飞走上前来,吩咐道:“这里不用侍侯了,你们去底下厨房拿些点心热一热端上来,那姑娘醒来怕是要吃点什么。”青苹和红杏福了一礼,领命而去。

苏无名饮了口茶道:“飞,你今日怎么这般细心周全,便是贵客驾临也不见得你能如此啊。”

单飞不是擅于巧舌的人,闻言面上一红,也不作声,转身就要推了那舱房门进去。身后却突然传来朱天傲似笑非笑的声音:

“飞,男女有别啊。”

“噗嗤!”秦孤身的闷笑声。

单飞面上更红了,赶紧收回手来,在门板上轻轻叩了叩,低声道:“是我,飞。”

“进来。”

单飞推门而入,将门又轻轻掩上,走至床头,只见那女子换上一袭月牙白的单衣,已被移至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唇也失了血色,看上去楚楚可怜,右肩衣服微开,露出白玉似的肩头,已经包扎妥当,郭香伸出手来,为她拢好衣服,又将被子拉高盖好,然后将银针等物收回小盒中。

“怎么样?”单飞轻声问道。

“肩上的伤和手臂的擦伤是中了五雷霹雳弹造成的,没什么大碍,主要是落水过久,造成伤者身体过于虚弱才会昏迷不醒。我去开个方子,明天到岸上抓些药来,让青苹红杏照着药方煎药,一日三次喂她,每天夜里再照方子给她换药,伤便会很快好起的。”郭香起身到一边的小几开药方,写完回头,见单飞坐在床边,抓起那女子素腕,正在运劲灌送内力进去,轻声道:“帮主,此女身份未明,你不要对她太好……”

“我自有分寸。”单飞头也不抬,“她什么时候会醒?”

“不一定,但是最迟明天便会醒来。”郭香拿起一个香囊,递给单飞,“这个香囊是青苹她们为她换衣服时发现的,除此以外没有发现其他东西。”

单飞接过半湿半干的香囊放在掌上打量,是一个很普通的淡紫色的合欢香囊,以红线穿了,串着晶莹剔透的朱红色和翠绿色的水晶珠子,上好的缎面摸上去滑软如丝,绣工做的很精细,各种各样的合欢花看去竟栩栩如生,当中绣着一个“燕”字,香囊中放着香包,散发出合欢花的淡淡香气,一如那女子沉睡的容颜,淡淡的,恬静的,令他突然想起“人淡如菊”的词来。

“郭药座,辛苦了,你去休息吧,把药方交给青苹红杏,顺便让几位长老也去休息。我再坐会也去休息。”

“是,帮主。”郭香提起小盒子走出去,将单飞的话传达了,便回身上楼。

却传来几声窃笑声:

“嗨,不是说男女有别吗?”

“天傲,你少说两句。”

“你以为帮主是你吗?”

单飞的声音透过虚掩的门板传出来:“别闹了,快去休息。”

三人这才嘻嘻哈哈地上楼去。

那紫衣女子当晚终究没有醒过来,单飞陪着她坐了半夜,青苹和红杏敲门进来。

“帮主,您去休息吧,这里有青苹和红杏,我们会小心照顾她的。”

“也好,你们好好看着她,醒了就向我报告。”单飞沉思了一下,方才起身将那女子的手放回被中,仔仔细细为她掖好被子,不叫风走了进去。那女子受了单飞内力,此时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过来。只是仍旧未醒,只静静地躺在那里,细致的面容令她看起来如陶瓷娃娃般精致。单飞走了几步,不放心停了下来,又回头看了看那女子,见她一头长发依旧湿漉漉,以白巾垫在软枕上,便道:“你们把她头发擦干,免得以后她脖子疼头疼的。”

“是!帮主。”二婢领命上前,动作小心地为那女子将头发细细擦拭。

单飞又道:“你们好好照顾她。”这才离开。

第二日。曙光微透。

用过早点后,单飞下楼到厅里,几位长老也陆续下楼来,客房就在厅旁,于是大家又讨论起那女子来。

“你们说她是什么来历啊?”朱天傲手里把玩着茶杯。

“看行头,像是尚在门派中的学武之人,应该会点武功,深浅未知,兵器大概在落水时遗失了,看不出来是哪个门派的,看样貌,自然是我们中原人,金人没有她这般秀气小巧的身架。”秦孤身接口道。

“这女子顺水漂下,应该是在临安城里受的伤,她受的是什么伤?我们给临安堂口的兄弟发封飞鸽传书,让他们打听一下当晚发生了什么事。”苏无名毕竟心细如发,这等细微的地方也被他想到,却也是勘破那女子身份的最佳办法。

“她肩上中的是五雷霹雳弹。”单飞道。

“五雷霹雳弹?那不是天忍教的东西么?”天王帮被天忍教和丐帮克,朱天傲对于天忍的武功道具记得可清楚了。

这时青苹推了门出来,道:“帮主,她醒了。”

单飞闻言急忙走了进去,三位长老亦跟上去。

客房内。

红杏正坐在床头朝着床上的人低声细语地安抚着,见单飞他们进来,便起身施了一礼。

单飞点了点头,走近床头,只见那女子睁着眼,露出无助的神情,见有人近来,撑着身子欲坐起身来,一用力,牵扯到肩上的伤口,痛呼一声,又倒回床上去。

单飞赶紧上前扶住她,轻声道:“姑娘莫怕,昨晚见姑娘顺水飘来,是我们将你捞起。姑娘可是要坐起?”

女子点点头。于是单飞将她轻轻扶起,一旁的青苹早机灵地递过一个大软枕给她枕在身后。

那女子坐起身,怯怯地挨个将单飞,青苹,红杏,秦孤身,苏无名,朱天傲看过去,小心地问道:“你们是?”

“在下缘帮帮主单飞,这三位是缘帮秦长老,苏长老,朱长老,这是青苹、红杏。”单飞耐心地为她介绍。

那女子害羞地朝大家笑笑,点点头,又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单飞道:“姑娘受了伤,又落进水里,顺水飘下,昨晚正好被朱长老发现,我们便将你打捞起来,不知姑娘是……?”

“我是……”那女子接口道,却又突然停住,动了动嘴唇,想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带着哭腔道:“我、我是谁?我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单飞和三位长老对视一眼,复又回头安慰道:“姑娘先别慌。我叫大夫再帮你看看。”

苏无名道:“我去叫郭药座来。”旋身出了客房。

不一会,便带了郭香进来。

“郭药座,你再为她查查,为什么她想不起自己是谁?”单飞见郭香进来,起身让座。

郭香上前检查了一番,才道:“她脑部受了震动,才会导致失忆。”

“有办法医治么?”

郭香摇头道:“办法是有,可那药是独门配方,留在本帮总坛,所以暂时却是不能。”

秦孤身道:“不如派人送她到汴京总坛?”

郭香又摇头道:“不妥,光送她回去,也没人识得用药,总得我亲自去调配。”

“那就将她带在身边,等我们回汴京时再为她治疗?”一旁的朱天傲插嘴道。

“天傲说的是,这位姑娘身上带伤,我也不放心她一人上路。万一半路她的仇家寻来,光凭咱们堂口底下护送的兄弟,怕是对付不了。”单飞话这么说着,其实却有私心,不知怎么的,他并不愿意和她分开。

遂又转头道:“姑娘,你看这样可好,你便随我们南下,顺便养伤,若这伤是你仇家所致,跟在我们身边也安全,待我们办完事,便带你回汴京为你医疗,你看如何?”

“恩,都听单帮主的吧……我还没谢过各位的救命之恩呢。”那姑娘自醒来失忆,处在陌生的环境便一直忐忑不安,见单飞一直和颜悦色,不禁对他多了几分依赖和信任,心下也不那么惶恐了,抬起头来朝单飞盈盈一笑,又朝几位长老和郭香点头致意。

看着她如花笑颜,单飞如被夺去心神般怔然。他自小投在丐帮辛苦学武,丐帮女子皆是穿的破破烂烂,行事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在他眼里便将她们当成男子般看,及至艺成出师,便即刻四下网罗人才组建帮派,共创基业,事务繁多,从不曾留意过其他女子,如今却在这样的情形下,将一个这样恬静淡然的清秀女子楚楚可怜地送到他身边,令他不自主地认真留心起这个女子,见她受伤,更加生出保护她的念头来。

“帮主,船靠岸了!”舱外传来手下的汇报,也唤回单飞的心神,他定了定心这才发现那女子被自己怔怔地看到脸红不已,低着头咬着唇,旁边几个人早就闷笑不已。单飞也不好意思起来,呐呐道:“想心事想出神了,唐突姑娘了。”

朱天傲一听,更加笑不可抑,单飞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转向郭香道:“郭药座便带青苹红杏去岸上采买吧,顺道去抓那药来。”

“好,我这便去为这位……这位……”郭香笑了笑,道,“那我们以后怎么称呼这位姑娘?”

单飞回头看去,见女子也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略一沉吟道:“昨夜我看你身上香囊绣着燕字,我们便先喊你一声燕燕可好?”

那女子微微一笑:“恩,就燕燕吧,我觉得这名字好听,不知道我以前的名字可有这般好听。”

“一定很好听。”单飞想也不想,接口道。

燕燕一咬唇,又低下头去,脸上依稀可见红晕。单飞咳了一声,止住身后几声闷笑:“你们还在这做什么?燕姑娘还伤着,要清静地休息。”

郭香笑道:“我带青苹去便可,红杏还是留下照顾燕姑娘吧。”于是带青苹出去。

三位长老走到门外,突然朱天傲又扔进一句话来:“飞,你还在那做什么?燕姑娘还伤着,要清静地休息。”

“燕姑娘,你好好歇着,我不打扰你休息了,红杏,你好好照顾着。”单飞脸上也是一片红,扔下一句后便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

红杏待单飞出去,将门掩上,咯咯笑道:“燕姑娘,我第一次见到我们帮主这般失态呢。”

“红杏姑娘——”燕燕嗔道。

“燕姑娘,我不是什么姑娘呢,你可别叫我红杏姑娘了,于礼不合,太折杀我了,我只是一个侍女,你喊我红杏便可。”红杏到一旁铜盆里捏了一条毛巾递给燕燕,“燕姑娘,你擦擦脸和手,我去给你端些吃的来吧。”

燕燕这才觉得有些饿,接过毛巾,细细在脸上擦了,又将手擦了,道:“恩,劳烦了。”

“不劳烦,不劳烦,难得我们帮主这么待一个女孩儿,燕姑娘可是头一个哩,帮主没说劳烦,我们怎么敢说劳烦呢?”红杏嘻嘻笑着出了去。留下燕燕一人独自坐在床上脸红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