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僧人正是那日奉师命前去索要温泉归属,伤及酌之华,杖打天猫女,却最终惨败于一朵雪花中那人,他对那日遭遇印象极为深刻,今日再次相遇,哪有认不出来的道理?他赶紧走到曲妮身旁,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那日伤及我白塔寺的人,居然也是你,也好!今日新仇旧恨一起跟你结算清楚。”曲妮听着身旁僧人的话语,眼神中泛起一抹凌厉的杀机,看其状况似乎是要在此地将张乾赶尽杀绝一般。
“我记得当时好像有一只狗拼命的逃窜来着,难道竟是堂堂月轮国国主亲妹兼天擎大德曲妮玛娣大师的弟子?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同族就有什么样的弟子!”张乾面含微笑,畅汗淋漓的高声说道。
“混账东西,竟敢如此对姑姑说话,你先认清你自己的身份,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一名白塔寺僧侣极为不满的大声喧晔道。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西陵神殿都未曾开口说话,你以为就凭你会有资格对别人提出质疑?”宁缺沉声说道。
“你以为自己是谁?先前你对神殿骑士进行污蔑,都还未曾找你算账呢!”白塔寺僧侣言语恶劣,仗着曲妮玛娣对他的支持性眼神,寸毫不让道。
这时,一名对诸国人士有所研究的僧侣,来到曲妮玛娣身边,对她耳语了几句。
曲妮玛娣听闻这名年轻男子竟然是书院学生,深陷的眼眸内精芒乍现,皱纹横生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宁缺,声音沙哑狠戾说道:“原来是书院前来进行实修的学生,居然敢如此嚣张放肆,莫非你以为老身就不敢教训你?”
宁缺这时已经走到前方,松手让天猫女回到墨池苑弟子中,他看着眼前这位老妇人,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只不过是想替墨池苑的同道证明些事情,为什么你就要教训我?莫非你以为你是我老师?还是说你怕我说出真相?你怕什么?”
连着四个问题,虽不是咄咄逼人,反而平静温和,但想到这四个问题针对的对象是性情古怪阴厉,辈份地位极其崇高的曲妮玛娣,场间众人很自然地咀嚼出了其中隐藏着的强硬味道,不由得大吃一惊,心想:你即便是书院前来荒原实修的学生,这般行事作态未免也太过放肆了些吧!
曲妮玛娣面无表情,眼神阴寒地看着宁缺,就像看着一个死人,虽然看似没有因为他的这番话而动怒,但真正了解这位强者的人,都清楚她这时候已经暴怒到了极点。
“我不知道你老师是书院里哪位教习,但我想,以老身的辈份地位,想教训你一下也未偿不可,至于说到真相,老身倒很想知道你能拿出怎样的证据来。”曲妮玛娣声音沙哑难听,却带着股刺耳的骄傲与轻蔑意味。
宁缺笑了笑,说道:“我说的话就是证据。”
神殿骑兵统领大怒,厉声喝斥道:“笑话!什么时候一个人说的话就能当证据?”
宁缺不怒,轻声回答道:“先前听说这位老太太说的话便被大家当成了证据,那为什么我说的话,就不能被当作证据?”
满座哗然不止,这一次不是因为这名书院学生展现出来的强悍,而是因为老太太这个称呼,他明明知道曲妮玛娣姑姑的身份,却用这种家常语言相称,展露出来的情绪何止强悍,已然是毫不遮掩的轻蔑了!
“老太太?”曲妮玛娣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这般称呼过,无论是月轮国主还是神殿三大神官,对她都是客客气气,待之以礼,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晚辈如此羞辱,她气的浑身发抖,苍老的双手紧紧握着椅背,似乎随时都可能起身出手。
如果她不是知道宁缺是书院学生的话,说不定宁缺这时候已经死了,但即便宁缺是书院学生,她也不打算再给唐国任何面子,也要把这厮整治一番。
神殿骑兵统领再也无法忍住,勃然大怒,重重一拍身旁桌案,怒斥道:“姑姑乃是月轮国主之姐,佛宗大德,你是什么东西,也想和姑姑相提并论!”
宁缺走到大河国少女们身旁,微微一笑,示意满是忧虑之色的少女不要惊慌,又对众人点头示意一切交给自己,然后脸上笑意骤然一敛,重重一掌把身旁一条桌案拍成两半,教训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敢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议事帐内的人们,这时候已经知道这个年轻男子是一个胆大妄为的家伙,连曲妮玛娣在他嘴里都成了老太太,那神殿骑兵统领自然在他眼中也算不得什么东西,人们当然还是震惊,只不过不再哗然,沉默冷眼看着事态的发展。
此事厂中寂静无声,若在厚实毛毯上走过一只猫,想来也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吧!
宁缺整理了一下衣衫前襟,准备掏出腰间的那块榆木腰牌,却有些犹豫,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动作掏出来,又该配合怎样的神情,骄傲还是不屑?
掏牌就要掏的洒脱大气,但无论是底牌还是腰牌,总归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衙役掏出腰牌对准江洋大盗,平静说道我是差人,江洋大盗惊慌失措,束手就擒。
赌神抽出压在最下方的那张底牌,说不多也不少,我就比你大一点,坐在长桌对面的对手面色苍白如土,下一刻便患了失心疯。
就如这些举措显示一般,但凡潇洒掏牌,无论动作神情语气,都必须配合的非常到位,这样才不会显得你是在仗势欺人,而是风轻云淡,骄傲到了极点却让你嗅不到一点星火气。
宁缺这辈子认识的人当中,骄傲的人有无数个,但真正让他佩服到五体投体,觉得骄傲的帅到不可救药的,只有二师兄一人,在他看来,如果这时候是二师兄掏出自己的腰牌,一定会震倒一大片强者,迷死一大堆姑娘。
哦不!二师兄用不着掏腰牌,二师兄头顶那根棒槌本身就是一张极好的腰牌。。
有二师兄珠玉在前,宁缺很注重自己代表书院后山第一次登场时的风姿气范,想到此处便有些拿不定主意。
是像举火炬一般举在空中?展示的清楚倒是清楚,只是未免显得有些憨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