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老婆一下班就跟我抱怨,说工作烦躁,天气闷热,肠胃不畅,身体发胖什么的。我一边嗯嗯答应着,一边用内力封了半边听觉,顽强地在逆境中读报。
她自得其乐地发了一会儿飙,大约觉得无人喝彩,便不负责任地擅自将问题拔高了一个档次,
说了些“这日子没法过了”之类的名人名言。我只好冒死上前与之周旋,求教这日子如何才能继续苟且下去。
“起码得经常出去看个电影吧!”她咆哮道。
此言善矣。
说起来我这人实在不怎么样,经常在地摊上淘一堆盗版碟回家理直气壮地看,毫无法制观念,整个一销赃惯犯。实在对不住斯什么什么格,岩井什么二,对不住张艺谋王家卫,对不住王晶李力持(此二人作品为我至爱,品味庸俗,可见一斑)。听说正在公映一部叫《特洛伊》的大片,里面有个光膀子的美国帅哥帅到“便便”声,值得
一看。
行至影城门口,老婆预支了偷窥洋帅哥的快感,兴奋得曲不离口,无意中说起她一个看过此片盗版的同事出于对经典著作的尊重,日前又自发跑去影城挨了回宰,事后破口大骂说该片被剪得支离破碎,整整三段激情戏无影无踪,以至于出现男女主角甫一相拥镜头便跳至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再跳回时两人已穿戴齐整之可笑场景。
这下勾起了我的惨痛回忆。
镜头拉回至1998年,画外音“一部叫做‘铁达尼号’的电影风靡全球”,青春年少涉世未深的我怀揣百元巨款也去电影院赶了趟时髦。剧情忘了,就记得一条大船,一大堆人又哭又叫,还有就是女主角长得跟男主角他妈似的。后来机缘巧合又看了遍盗版,于是我不可遏制地愤怒了。让我花了天价所谓正版引进的电影里竟然把那胖姑娘脱光光给小帅哥画画的片段剪得比狗舔得还干净,我连半片肉都没看见!
我承认女主角一身的注水肉没有太强的可看性,我承认真想看不穿衣服的女人还是A片来得痛快些,我也承认我就是个低俗不堪的市井之徒,但这一切并不能成为我所购买的商品被随意克扣的理由!问题的症结在哪儿?有人知道了吗?知道的读者可以拨打当地的声讯电话168XXXXX,或者发短信,移动96XXX,联通98XXX,每日送出精美手机一部。不在于剪了哪儿,不在于剪了多少,只要它被剪了,哪怕只剪了片尾的“特别鸣谢以下单位”也足以使我怒不可遏!
观众们对于这种过激的反应是否觉得不可思议?抑或不屑一顾?小子理解。咱们换个说法。
有一天牛二到巷口买烧鸡,卖鸡的称完重量收完钱之后,刀光一闪,把鸡屁股剁了下来,随手扔进垃圾筒。
“你凭什么扔了我的鸡屁股?我付了钱的。”牛二不乐意了。
“你竟然爱吃那玩意儿?”
“这与你无关。”
“那是糟粕,吃了对身体不好,并且说起来也不好听。”
“我为它付了钱,怎么处理是我的问题。我拿回家下酒看球或者孝敬爸妈又或者赏给大黄都随我高兴。”
“没见过有人为个鸡屁股这么计较的。”卖鸡的明显不耐烦了。
“好吧,让我们来弄清楚这件事情的起因。你无权在没有得到这件商品的所有人——也就是我的允许前擅自作出对这件商品——也就是鸡屁股的处理意见并且实施,我认为你侵犯了我
的权益,我觉得有权利也有必要要求你对此事作出解释并且采取相应和妥善的措施,如果你有不同意见……”
“铛!”卖鸡的剁下一只鸡屁股扔给牛二。
牛二没有伸手去接。
“这并不是我选购商品的原鸡配件。请别误会,我并不想要求你去垃圾筒中翻找,那样会显得我是在无理取闹。我只是想退掉这件商品,因为我觉得这并不是一次公平有效的商业行为,所以我拒绝履行我们之间的口头协议。”
“我看你丫存心找死来了吧!”卖鸡的扔下刀,捋起袖子。
牛二面无惧色,一身正气。
残阳如血,车流若织。街头行人围成一圈,用娱乐的眼光打量头破血流,倒地不起的牛二。一只没有屁股的烧鸡被踩得稀烂,在不远的地方寂寞地与牛二相望于江湖。
“这人有病。为个鸡屁股,至于吗?”这是众人议论中比较具有代表性的意见。
最终我们没能看成那部电影。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逆来顺受地享用鸡腿鸡翅膀鸡爪子而在想起那无辜的鸡屁股时处之泰然。这种义愤将唆使我冲上前去质问售票员,保安员乃至影城经理,舌战群丑,据理力争。而这么干的结果也显而易见,110不会站在牛二这边,甚至连他老婆都不会。
“这是糟粕!不利于精神文明建设,必须剪掉!”电审官员长着一付张铁林般的正面脸孔,瞪着眼珠子站出来一锤定音。
“坚决拥护!剪得棒!要多棒有多棒!”四周满是惯性的声音。
谁敢跳出来说不?
反正我不敢。
牛二敢吗?
我不知道。他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