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里站着的中年人，是一个很常见的酒楼掌柜，衣着普通，行为普通。刚才还是副迎客的常有笑脸，可当唐暗把话冷冷抛出来的时候，就全变了。

“趟骑旅的人在哪？”唐暗的话语中自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

中年掌柜的先是一惊，眨么眨么那双老鼠眼，仔细地把我们打量了一翻。然后撇撇阴邪地笑道：“嘿，你要找他们？好！等着！”

说完一哈腰，摇头晃脑地绕出柜台，走进旁边的偏门里去。

“哼！”唐暗对着他的背影冷笑，手中已闪出长剑。

剑，又细又窄的剑，又如毒蛇利牙一般的锋利。

我连忙嘱咐不具战斗力的天博士到酒楼外去，以拦挡会进来的客人。随即便将精神能逸出脑外，以备有需之用。但千密一疏，却忽略了酒楼里还有别人的存在。

其实产生变化的，只有那位单手持扇的锦服青年。在他留意到这边情况的同时，看到唐暗手中的剑，突然眉头一皱，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折扇不再来回煽动，在他的手中被一折折慢慢叠起。而方才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了回去，留下的只有疑惑和莫名难懂的兴致！

“嘿嘿！”掌柜的很快便又转回，从偏门闪出，奸笑着用轻蔑的眼光扫了下唐暗。对于那剑，他仿佛视若无睹。

接着偏门内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几个声音叫骂道：“操他祖宗的，谁那么大胆子，来这里找麻烦！”

十多个男人赶了出来，看上去都很彪悍。他们狂妄的四下打量，根本不在乎的在我和唐暗身上来回搜索。

我发现，他们每个人的衣领上都有片白色的叶子形图标，那应该是北岛‘穷衣’的标志。

而现在，我和唐暗却没任何标记显名自己的身份。

中年掌柜的指指我们，说道：“就是他们，抓起来问问。”

“‘烈炎护体’爆！”我作好准备，迅速汇集起空中的火元素，数百个小火苗燃烧起来。能感觉到，它们的数量和质量从未如此强大过，这也许就是能力提高的表现。

几个敌人施展各式能力扑了过来，而我把所有火苗集中，冲着其中一个顺手甩了过去。然后，‘心’剑突然也窜了出来。

火苗瞬间燃烧，围着那人熊熊燃烧。它们在接触到目标的一刻，结合在了一起，转化为烈燃的火团。

炼解！巨大的能量竟支持火团对生命作出炼解。肉体熏烧的味道马上四散而开，这根本不能想象，敌人痛苦的嘶叫从火焰里传出，立刻便阻止了几个人对我的攻击，他们慌乱中只记得去抢救自己人。

但还是有一人，只留下一个人，他伸出两只手向我抓来，可一切却结束得又那样快。

很快，快到只是红芒一涨的刹那间！

‘心’剑已从他的一只眼中穿过，然后从后脑飞了出来，对手甚至没来得及呼叫，就倒了下去。

接着，‘心’剑转了回来，浮游在我的身边，像个生灵一样。

不足片刻，已有两个人倒在眼前。但我的心中依然平静，没有魂和魄的干扰，对自己来说，一切都是那么轻松。

唐暗也轻松，很轻松，轻松到残忍……

“哼！”他在冷笑，他下手也向来辣毒。

剑影闪过，扬起点点血花，扑向他的人中已经倒下两个。四肢还在抽动，但喉管被割破，就算再挣扎也没有用了。

可是，唐暗的剑，还没有停！继续在空中滑走，直到剑的尖锋抵在另一人的脖子上。

经过了两次‘狂风暴眼’的极限发挥，他变强了，真的变强了。我甚至能肯定，那些人根本看不清唐暗的出手，因为在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片金属的光芒，冰凉的光芒。

唐暗一直没有动，但现在终于动了。他的身体移动迅速，像要向前倾倒，却又带着种随意的自然感。

手臂是直的，剑也是直的，而唐暗的整个人却在前扑。

“哦！”一声闷响，敌人再也发不出声音，随着唐暗的身影急速后退。

后边是墙，坚硬的墙。

唐暗再次收住脚步的时候，那敌人还在挣扎，手脚乱舞，不断的吃力挣扎。

他是被唐暗用剑穿透脖子，牢牢地订在墙上。

这一刻，剑的把手还在抖，不断的颤抖。而它，却没有被握在主人的手中。

唐暗右掌挥出，聚起一团火焰，肩头稍稍一低，狠狠地击在对方的心脏上。

耳边传来声闷哼，那个人的手脚猛得一伸。口中喷出淤血，还加带着腥红的血块，让人怀疑那是不是就是破碎的心赃。

冷，狠！招招夺命寒心！唐暗在向对手做出威吓。

“我说了，我想知道趟骑旅的人在哪？”唐暗再次向中年掌柜的问出问题的时候，剑又回到他的手中，并在对方的颌下划出一道血痕。

脸色发白，嘴唇哆唆，中年掌柜明显是怕了，连他那双细眯的老鼠眼也被吓得爆睁了开来。但全身已开始颤栗的他，还是咬紧牙关向周围人说道：“别管我，快杀了他们！”

“哼！”唐暗的脸色更加阴沉，仿佛没有动过一样，但剑光确实闪烁了一下。

唯一一个鼓着勇气扑出的人又倒在他的脚下，一样的下场，喉管被割。

再没有人敢移动半步，就连那几个给同伴救火的人也停了下来。本身他们的行动就无意义，现在在死亡的威胁下更是没有胆量去挣扎。

“我没有耐心，告诉我，趟骑旅的人在哪？”话是从唐暗的牙缝里被逼出来的，恶毒冰冷。

“你，你……”中年掌柜的裤巾忽然湿臭起来，舌头也硬了，可他还是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我……你别想知道，我不会说的！”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另我也是一惊，这个掌柜的口风够严，可以唐暗的作风，这人肯定是没命了。

“呵呵！‘黑手令’的人就是狠，都已经背叛出组织，还敢这么逍遥！”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说道，也适时的组织住唐暗的辣手。

是那个锦服青年，单手握住合扇，站在我的身边。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竟没人能察觉到。

这足以证明他具有不凡的能力，可他身上却没有证明身份的标记。

而且，他的话更具有挑衅性。在我看来，唐暗没有露出半点马脚，但锦服青年是怎么知道他的来历的？

现在他在笑，站在那里冲着我们很随意的笑。

灿烂！他的笑真的很灿烂，但却给人种奇怪的感觉。感觉他的笑是个旋涡，在不停的搅动，搅动……

唐暗眼神一震，看来他对这句话的反应也是非常吃惊。“你是谁？”唐暗没有改边姿势，扭头冷声问道。

仔细看去，锦服青年长得有些出奇的秀气，三分女像自汇其中，可眉宇间又带着十层的英气。这两种本属矛盾的风韵，溶在着他合趁的五官之上，竟显得特别的帅气与不凡。再加上他一身书生般舒顺逍逸的衣着，更是衬托了锦衣青年的风流潇洒。

“呵呵，在下祝秋阳，有礼了！”锦衣青年收起手中折扇，一鞠而尽说道。

他的言语婉转平合，完全失去了刚才语气的锋芒。

“祝秋阳！”我在心中重复了一遍。名字的确风流，不过也和他本人一样的带了股邪气，令人心中不爽。特别是现在，他参和进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唐暗眼中杀气一闪而过，沉声问道：“你和‘海帮’的人也有关系？”

“呵呵！有是有一点了。”祝秋阳不带半点惧意，笑脸看着唐暗，手中折扇“唰！”的一下潇逸展开。

万紫千红，花开蕊放。牡丹，芍药，秋菊，红梅……各色盛开的花卉竟被集中在一起，画落在一张扇面上。而且它们原有的颜色被极尽夸张，绘抹的暧昧刺眼，拼凑在一起仿佛有种罪恶与丑陋的美。

赤红，艳黄，黑紫……最后画的底面竟还是蓝色，这分外透着股常人难以接受的邪气。

可祝秋阳却甚是得意，不断的把玩折扇，来回扇动。

我仿佛记得，他刚才的折扇还是一片素清，但转眼间又出现这张妖绕的扇面，根本是两种极不相溶，完全对抗的风格。但此时却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这样奇怪的特性，着实令人好奇，却又在无形中给人施加出种不定向的压迫感。

而且这种感觉不仅仅刺激了我一人……

唐暗看着他深皱起眉，咧咧嘴，然后手中对着中年掌柜的剑稍稍转动了一下。手臂上绷起的青筋更意为着他即将出手，而目标，肯定就是祝秋阳。

“呵呵，兄台这样找答案可不行。要知道曲人，刚则易折，柔则不弯。要继续，就得用别的办法！”祝秋阳神情依然开怀，但口气转变，仿佛又是在表示自己并不和我们为敌，而且还要出手帮助。

是他看穿了唐暗的杀意？还是他根本又有另外的目的？现在无人得知。但这确实令唐暗的煞手再次停顿了下来，并且被他的言行吸引住。

“呵呵！”祝秋阳的笑，像秋天阳光般的灿烂。他前走了几步，直到唐暗的身边，才有转身朝着中年掌柜莫名地说道：“这些人，肯定有些东西不受自己的控制，让他们恐吓到甚过于丢去自己的性命。比如说，酷刑又或者是家人被别人控制。这样一来，他们是宁死也不会说些什么的。”

祝秋阳回头瞄了眼唐暗，竟带了些少许的荡气，然后他突然出手了……

出手，但并不是向唐暗，而是冲向中年掌柜的。

那一刹那，他合起折扇，聚起食指，快速地点在中年掌柜的一侧肋骨上。

手尖是黑的，也许那不是黑，而是汇集起的一种事物，将手尖保包围了起来。我从侧面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更加惊疑：“他要干什么？”

“破！”清亮的声音从祝秋阳口中吐出，他的面目上突然闪出一丝狰狞，接着嘴边荡起险恶的笑。

这完全有异于他之前给我的感觉，最初是邪，现在是恶，但他的本身又极具风流。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中年掌柜的受了那一指，突然脸上泛起片青气。呼吸随之变得紧张，浑身也开始剧烈抖动，口舌吞吐之间，想要表达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他的面情瞬间变得极度痛苦，这谁都可以看出。但是，他承受的痛苦又是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中年掌柜的仿佛再顾不上其它，歪头闪开唐暗的剑，任它在项部划出道更深的伤痕，但左手还是一把抓住祝秋阳的衣锦。而另一只手，在身上四处抓挠。他支支吾吾对着祝秋阳呻吟不断，他的眼中满是恐惧和乞求，最后跪倒在地，犹如这一切比死亡来的更加可怕。

祝秋阳低下头，看着对方，眼中得意的神色更加浓厚。“唰”的一声，折扇再次展开。

这一次我看得清楚，扇面上描绘的又是淡墨山水。白云苍鹤，孤舟单影，浮游其间，顺流犹放三千尺。一股清凉之意，随之缓缓而升。

这一把奇特的折扇，这一个奇异的人……

“嗯，我想知道趟骑旅的下落，你的意思呢？”祝秋阳看着掌柜的笑声问道。

他的笑依然那么灿烂，但却着实得令人心惊胆寒。

中年掌柜的哪还有半点坚持，随刻不断点头，一边两手开始猛烈的捶打自己。

我和唐暗不由惊恐对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竟然使一个连死亡都恐吓不住的人变得如此模样。

“呵呵，那真多谢你了。”祝秋阳说话间又朝唐暗丢了个暧昧的眼神，犹是在说：“看到没，应该这样做。”

唐暗的剑已垂下，怀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也包括我在内，都感觉事情随着祝秋阳的加入，变的更加鬼秘和不解。

“这个人究竟是谁？”我震撼中自问。

祝秋阳抬起一脚，轻轻地踢在中年人的胸口上，张口说道：“好了，说吧！”

果然，中年掌柜的痛苦马上消失，随即而来的是满头的虚汗和粗重的呼吸。他坐倒在地，恐慌地望着祝秋阳，但眼神来回间，又在其他那几个从偏门闯进的‘穷衣’级能力者身上扫荡。

“呵呵，我明白了！”祝秋阳仰头轻笑道，右手握着的折扇打在另一只手掌中！然后，突然他整个人消失不见。

“‘暗之冰毒’！破！”低叫声中，一团乌黑的气团随着他灰白身影聚起，然后急速地飘过那几个人身周。

闷哼之声连起，祝秋阳再次回到刚才站立的地方，根本就像没有移动过一样。

不同的是，他的整个右臂周圈，有一团淡淡的黑雾。另外，还有的，就是死亡！

死亡，剩下的那些‘穷级’能力者没有一个能够逃脱，在转眼间，全部变为死尸。

而他们的死，都有一个明显相同的特征，那就是在各自眉头中央，被开了一个洞。

洞，血淋淋的洞，有手指般的粗细，鲜白的脑浆和暗红的腥血不断外流。

不知道这是用什么样的攻击，才能做出如此重的伤害。但是现在，我却能判断出，这个祝秋阳的能力，绝对是在唐暗和我之上。

判断的结果令人惊骇，但随之，更加不安的情绪在我心中产生：“这个祝秋阳，究竟是敌是友？”

“好了，你可以安心地说了，呵呵！”祝秋阳站在中年掌柜的面前，笑意盈盈地说道。

可他的笑比唐暗手中的剑还可怕，还冷酷！

中年掌柜看着他，连嘴唇都开始颤栗起来，眼中透露着前所未有恐惧，“你，你……”

“唰！”折扇再展，又是那五颜粉缀，妖邪的扇面，“我说了，你可以说了，不是吗？”祝秋阳还是笑着脸，但语气已变得冰凉刺骨。

我突然感觉到身上传丝丝的寒意，但这究竟是心理上的感觉，还是来自外界改变造成的，我并没有细想。

与此同时，唐暗的身上也出现了这种感觉。而他的注意力随之全部转向祝秋阳，眼光也着实的灼热起来。

“是，是！趟骑旅的人在城外北边十里处的‘寒林滩’！”中年掌柜的再不敢多保留一秒钟，张口全部说了出来。

“嗯，你早说不就好了。”祝秋阳笑容更加灿烂，折扇被收了起来，冲着对方轻轻的敲了下去。

缓缓的，轻柔的，没有任何的杀意。

而且他还在笑，微微地笑。

这种情况下，对方哪敢有半点地闪躲与抵制。

但是，就在要接触到中年掌柜头顶的一刹那，他的眼神变了。

祝秋阳的眼神变了，全变了，变得冷狠，恶毒。

“呵呵！”他的口中虽然还是一样的笑，但手臂末端黑气突涨，“可惜，现在你说晚了。”

手臂再次收回的时候，中年掌柜早已摊倒死去，他的头部受到重创。

可怕，这实在太可怕了。如果面对这样的敌人，你根本猜不出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也许只能等待，等待死亡。

“祝秋阳！”我在心中缓缓念到，他的出现究竟会意味着什么？

“呵呵，这样的结果两位可否满意呢？”祝秋阳转过身来朝着我和唐暗笑问道。

他的笑很殷情，的确殷情，但那却是种不能预料的，使人心惊胆战的殷情。

“满意，很满意！”唐暗冷冷地答道：“‘黑灵’，你的身手果然强横，但不知道你是否能把我们留下呢？”

“‘黑灵’？他竟然是‘黑灵’？”我心中一惊，但一边唐暗的剑已出了。

细窄的剑朝着祝秋阳的眼睛夺去。

“嗯？兄台误会了！”祝秋阳的轻轻说道，但他的身体随即再次消失。

这一次，他出现时，已是在唐暗的背后。依然还是笑容灿烂，口气还有些挑逗地说道：“兄台，这次你真的错了！”

然后，他举起了手，握紧了扇子向唐暗的头顶敲落……

与刚才一样姿势，慢慢敲落……

唐暗还未来得及反身，祝秋阳的笑声已在他的耳边响起：“呵呵！”

这个笑声很暧昧，惊心的暧昧。

“不好，唐暗危险！”我心中大骇，同时看到祝秋阳的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苍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