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琴被楚平赶走后,越想越气愤,没回自己家而是来到楚平家:“楚伯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楚平恋爱了!”一进门,她就大声宣布。
给她开门的楚妈妈廖秋霞听了非常高兴,她早就想娶媳妇了,可儿子不动心也没办法,现在总算是盼到了这一天:“真的吗?是哪个女孩,漂不漂亮?”
你把我赶走,我也要想办法看,夏琴得意的想到:“漂亮极了,不过我说了也不算,您还是让楚平带她回来给您过过目吧。”
廖秋霞不太相信夏琴的话,一边笑着给夏琴让坐一边不在意的说:“阿平一大早出门了,等他回来,我一定问问他。”
夏琴经常来楚家,在这里和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她坐下后好笑的说:“廖阿姨,你知道楚平一大早出去是干什么吗?他就是去和他的女朋友约会呀。楚平是认真的,还紧张得很,他都不要我看那个女孩。您可要把他盯紧一点,他才会带回来。到时候您别忘了是我告诉您的,一定要叫上我。我也很想看看。”
看夏琴说得跟真的一样,廖秋霞心里很高兴,见夏琴着急,忍不住开了句玩笑:“你别尽惦记着阿平的女朋友,什么时候也把你的男朋友带来给你楚伯母看看呀?”
夏琴不依的说:“楚伯母,不来啦!我好心好意的告诉您好消息,您却来开我玩笑。以后不告诉你别的事了。”
廖秋霞笑着说:“好,好,好!如果阿平带女朋友回家,我一定记得叫夏小姐,行了吧?要不以后还怎么能知道最新消息。”
目的已经达到了,夏琴站起来往屋外走去,嘴里还一直不放心的叮咛着:“您一定要记得喔,我回家了。”
廖秋霞起身送夏琴出门,笑着保证说:“知道了,为了最新消息,我一定通知你。”
阿平这孩子,难道真的开窍了?一直要他交女朋友,他总是不动心,这下可好了,以后可以永远留着他了。廖秋霞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接着忙手里的活计。
门口传来开门声,廖秋霞回头一看,楚平果然带着一个女孩回来了。这就是楚平新交的女朋友吗?廖秋霞正要仔细的打量,一眼发现楚平的护身符正挂在那女孩的脖子上,白色衣服衬托下的五彩丝带显得非常醒目。这怎么可以!廖秋霞一下就着急了。
彩衣一进门就被廖秋霞盯着,感到十分不自在。楚平的话给彩衣解了围:“妈,您在看什么,我和彩衣有事要问您。”
“阿平,你怎么可以把你的护身符摘下来呢?妈跟你说了多少次,它是你的命根子,你必须时时刻刻戴着它,不能取下来,你难道忘记了!”廖秋霞根本没听见楚平的话,只顾着责备楚平了。
楚平拉着彩衣在沙发上坐下来:“妈,您先别急嘛,您让我们坐下慢慢的再说。”
楚妈妈跟过来坐在彩衣身边,褪下自己手上的金戒指递给彩衣:“怎么能不急?取下它会有大祸降。啊平,快戴回去吧,你喜欢这位小姐,可以送她别的东西。”
彩衣这下更是万分的不自在了,不接廖秋霞的戒指,伸手拿起护身符,正要摘下,突然间感到护身符发出强烈的信息,那是一种依恋!彩衣惊诧万分,连旁边的廖秋霞也忘记了。石头难道也会发出信息?石头难道也有生命?太不可思义了!刚刚只顾看五彩丝带,到没注意到这个灰不溜秋的石头这么神奇。彩衣一时间完全呆住了。
楚平见彩衣手摸着五彩丝带呆呆的出神,没看到妈妈递过来的金戒指,忙拉了拉彩衣的衣服。彩衣回过神来,连忙推辞:“不,不,楚伯母,我怎么能要您的金戒指呢?”
廖秋霞完全会错意了:“不要戒指,那你要什么?只要我办得到,我就给你拿来,求求你快把护身符还给阿平吧!”
彩衣看廖秋霞实在是很着急,忙摘下护身符递给楚平。灰石头发出更加强烈的信息,但彩衣也只有不加理会了。
妈妈就是爱大惊小怪的,楚平极不情愿的接过护身符戴上。他握了握彩衣的手,想着以后在妈妈不注意的时候,再偷偷的给彩衣。说:“妈,我们回来是有正经事找您的。”
见楚平戴上护身符,廖秋霞松了一口气,她戴回戒指起身说:“对了,你说有事问我,是什么事呀?早上夏琴来过,说你交女朋友了,是不是这位小姐呀?光顾着急了,都忘了给你们沏茶。”
楚平看一眼彩衣,才有点紧张的问:“妈,当初你是在哪里得到这个护身符的?”
廖秋霞拿起杯子不在意的说:“什么哪里得到的,那是你从小就带着的呀。你这孩子,就别提护身符了。来,给妈介绍介绍这位小姐,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中午在家吃饭吧,顺便也叫上夏琴,她说要看看你的女朋友呢。”
楚平简单的介绍完彩衣又追问起护身符来:“她叫冷彩衣,我们是上个星期认识的。吃饭的事待会儿再说,先说说您是从哪儿得到护身符的,虽说是我从小戴的,但也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更不会像贾宝玉一样衔在口中从娘胎里带来的吧,总有个出处吧。”
廖秋霞拿杯子的手凝在空中,疑惑的望着楚平,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一个劲的追问。
彩衣紧紧的抓着楚平的手,紧张的望着楚妈妈,见楚妈妈疑惑,就轻声的解释:“我是一个孤儿,有一件质地和护身符丝带一样的衣服,如果能知道护身符的来历,也许就能知道我的身世了。楚伯母,您告诉我们好吗?”
彩衣轻轻的一句话,在廖秋霞听来不啻五雷轰顶。廖秋霞顾不得沏茶,放下杯子,急步走到彩衣面前,激动的说:“你说什么!你有一件同样的衣服!快拿给我看看!”
彩衣虽然奇怪,但还是顺从的打开包。廖秋霞自己一把抓出五彩衣,刚看一眼就跌坐在地上,碰倒了茶几,发出“哐啷”一下巨响。
楚平大吃一惊,急忙去扶妈妈。廖秋霞像傻了一样任楚平扶到沙发上,嘴里喃喃说:“是它!是她!真的来了!终于来了!总算来了!该来的真是躲也躲不掉!”没人明白她嘴里的第一个“它”指的是那件衣服,第二个“她”指的是彩衣。
彩衣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忘了去给楚平帮忙,心里想着,廖秋霞一定知道什么,楚平和我有难道真有关系?是什么关系呢?
楚平从来没有看见过娴静的母亲这样失态,抓着母亲双肩焦急的大声说:“妈!妈!您怎么啦?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廖秋霞渐渐的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看着彩衣,拉起彩衣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孩子,苦了你了。”
彩衣的泪水一下子涌出来,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使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她哽咽着应道:“楚伯母。”
“楚平会遇见你,这也是命。”楚妈妈不胜感慨说,“彩衣,你也是一个孤儿?你一定非常希望知道自己的身世,不过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彩衣擦去泪水,轻轻的说:“楚伯母,知道一点也好。”
“别急,我会告诉你们的。但现在不能说,说这件事,我需要有证人在场。彩衣,你去请带你长大的人;阿平,你去请夏琴;下午三点,都到这里来,我从头讲给你们听。”廖秋霞吩咐说。
彩衣见廖秋霞已经决定,不再多说什么:“那好吧,下午我和孤儿院的王阿姨一起来。”
廖秋霞还需要一些时间整理心中的思绪,挥挥手说:“阿平,送送彩衣。”
楚平默默的起身送走彩衣,心情莫名的沉重。为什么妈妈会说“你也是个孤儿”?什么叫“也”?楚平反复猜想,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
三点钟,大家聚在楚家的客厅里。
王阿姨陪彩衣坐在一起,楚平和母亲各占了一张单人沙发,夏琴则端张登子挨着廖秋霞坐着。所有人中,只有她是最轻松的,廖阿姨果然守信用,真的来叫我了;而楚平说的不错,彩衣虽然美丽,但感动人的还是她眉宇间的哀伤。看众人严肃的样子,像是有大事要发生,莫非楚平要和彩衣定婚,这也太快了吧?简直是火箭的速度嘛!
廖秋霞终于开始说了:“今天到这里的人都是阿平和彩衣的亲人和朋友。夏琴,你和阿平一起长大,从小就是好朋友,我特意请你来做一个见证,以后万一阿平有什么事,你方便的话,就帮阿平一下。”
众人中最不安的是楚平,他焦急的说:“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上午您说我遇见彩衣是命,是什么意思?”
廖秋霞说:“别急,我叫大家来,就是要告诉你们这件事。在说之前,彩衣你把五彩衣拿出来让大家看看;楚平你也把护身符摘下来。大家仔细看看这两件东西,我这儿还有一件动西也请大家过目。”廖秋霞拿起早准备好的,放在茶几上的一个锦缎盒子打开,珍而重之取出一张折叠着的纸来。纸色泛黄,已有相当的年代了。她把纸递给夏琴说:“念出来。”
彩衣和楚平各自疑惑的把动西放在茶几上,听夏琴念纸上的内容。
夏琴顾不得欣赏艳丽夺目的五彩衣,接过纸来打开念到:“此子非尘世俗人。无论是谁,得到此子,必须尽心抚养。待其长大后,会遇见另一有五彩丝铠的女子。五彩丝铠质地与此子身上之护身法器之五彩丝带相同。二人相见后,望到灵台一晤,必详告前因后果。护身法器至关重要,万不可离开此子之身。如若有违,奇祸必至!切切!”夏琴念完,疑惑的看着大家,什么叫“非尘世俗人”?
夏琴刚念完,廖秋霞又说:“纸背面还有一些小字,夏琴你也一齐念出来吧。”
夏琴翻面一看,果然有些小字,于是按下心中的困惑,接着念道:“当日时间匆忙,只来得及用五彩丝铠裹着小女,连护身法器也未及给她,便让她躲入尘世,实不得以。今我仅存一息,唯有字留师妹:师妹如躲过灾祸,寻到此处,当设法寻找小女,授予法器,传她技能,使我派得以延续;万不可逞血气之勇,使我派……”夏琴念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大家,说:“这一段到这儿就没有了,下面可能是另一个人写的,我接着念完吗?”
廖秋霞黯然点头说:“念完吧,下面是那个师妹写的。你们听到这里,一定觉得很奇怪,我当年刚看到的时候,更是莫名其妙,如果不是后来发生许多事……夏琴,你接着念完吧。”
彩衣猜测自己就是那个“小女”,五彩丝铠就是五彩衣。她很紧张,紧紧依偎着王阿姨,心中五味杂呈,思潮起伏。
楚平越听越是心寒,望望茶几上的五彩衣和护身符,再看了看彩衣苍白的脸色,突然起身坐到彩衣身边,他紧紧握住彩衣的手,和彩衣共同聆听夏琴后面的话。
“天不亡我派,垂危之际竟得巧遇一男婴。根骨绝佳,世所罕见。施阳劲于彼身,又施同源阴劲于师侄身上。今后,由于阴阳相吸,他二人必当相遇。如相遇于三十岁前,可至峨嵋金顶寻我;如三十之后才相遇,那便是造化弄人,也不必来了。你二人相遇后依下法融合阴阳二劲,可保一生康健,无病无灾。”夏琴一口气念完下面的话,抬头困惑的看着大家,她现在完全糊涂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究竟说了些什么?
“夏琴,把纸给彩衣和阿平,让他们看看后面的融合方法。”廖秋霞的声音中透着不尽的惆怅,“就算不想做什么,能一生健康也是好事。”
彩衣接过纸,细细的把内容又看一遍,楚平凑过来和她共同观看。
廖秋霞终于开始述说当年的往事:“说起来,那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却像昨天发生的那么清晰。当时我三十七岁,和阿平的父亲弘清结婚已经有十多年了,还没有一个孩子。弘清家只有他一个孩子,他父母都非常着急。咳!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那年弘清和我到成都出差,办完事后,我们决定到峨眉山去求子,顺便玩一玩。那时的人还不像现在的人这样爱旅游,但峨眉山是有名的佛教胜地,游玩的人也还是很多。我们怕人说我们迷信,到晚上才偷偷的去万年寺拜佛,谁那里知晚上的人也非常多。我不好意思,只在山门外做了个样子就离开了万年寺。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明晃晃非常让人心动。虽然我们白天很累了,还是决定走走再回去睡觉,毕竟来峨嵋的机会不多,要好好的把握。峨眉山号称天下秀,在月色下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异常的美丽。我们难得出外游玩,心里都有点兴奋,不知不觉顺着山道越走越远,大概都快到息心所了。渐渐的山道上只剩下我们两人了,我感到有些害怕,便催着弘清回去。来时不觉得,回去的山道竟加倍的漫长,我越走越害怕,紧紧拉着弘清的手,不停的东张西望,于是发现了你——楚平。”
楚平虽然开始就猜到了,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喊了起来:“妈!”
“孩子,你的确是我和你爸在峨眉山的山道上捡的。”廖秋霞爱怜的看了楚平一眼,幽幽的接着说,“那时,你不过六七个月大,浑身光溜溜的连一个肚兜都没有,孤单单的躺在山道上酣睡正香,脖子上便戴着护身法器,身下压着刚才夏琴念的那张纸。那时正值春夏之交的四月,山上的气温又低,我穿着毛衣还有有点冷,你光溜溜的居然不怕冷,那小脸红彤彤的,真是让人说不出来的喜欢。后来,看了那张纸,我们猜测是你被施阳劲的结果,但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见到一个光溜溜的婴儿躺在山道上,我急忙抱起来。弘清见地上有一张纸,怕有什么关联,就捡起来顺手放进口袋里。孩子,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当时如果没捡这张纸,我们一直当你是一个普通孩子,是不是会更好?虽然结果是一样的,毕竟少些心事。”
楚平激动的嚷起来:“我和平常人哪有不同?”寻求彩衣的身世,竟然让自己也变成一个孤儿,楚平没法不激动。
大家都回答不了楚平的问题。实际上,他们也惊呆了,夏琴念的大段话,已经让众人迷惑不解了,廖秋霞又话中有话,难道当时还发生了其他事吗?
廖秋霞好像没听到楚平的问题一样,她已经完全沉浸在往事之中了:“我当时一心想要一个孩子,只觉得这个孩子是老天爷恩赐给我的,你就是万年寺里骑着白象的普贤菩萨好心送给我们的。我抱着孩子,看着孩子粉嘟嘟的小脸,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心里实在是说不出来的喜欢。一些唾液从孩子的嘴角流下来,是那样可爱!我立刻喜欢上这个孩子了。弘清凑过来一看,用衣袖轻轻的擦掉孩子嘴角的唾液。显然,弘清也非常喜欢,他脱下外衣包着孩子,从我手里接过抱着。我们先四下找了一番,什么也没有发现。我的心竟然莫名其妙的高兴,更是认定孩子就是普贤菩萨送来的。我和弘清继续朝回走,猜测着孩子的来历。刚刚我们经过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这时突然多出个孩子,明显有古怪。弘清想到那张纸,想拿出来看看写些什么,但我非常害怕,只想快点回去,便催着弘清快走,等回去再看。很快,我们就回到万年寺,庄严的古寺给了我们力量,我的心安定下来。从弘清那儿接过孩子抱着,弘清拿出纸来打开,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我们第一次看见了那些文字。”
廖秋霞扫了众人一眼,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也听见纸上的内容了,你们一定可以想见,当时我们是完全不懂其中的内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孩子是人有意放在那儿的,今后,我们必须抚养孩子。这有什么问题?我们正发疯的想要一个孩子,何况,那孩子是那么讨人喜欢。一点犹豫都没有,我们就决定要这个孩子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预感,弘清给孩子取名叫‘平’,企求孩子平平安安的,平平常常的做一个普通的孩子。那时,弘清是不是就预感到这孩子一定不同平常?”
没人能回答廖秋霞。她继续说:“我们得到这孩子的过程这样奇特,自然是不放心。第二天,我们爬到金顶去转了一天,也没有任何发现,就放心的带着孩子回家了。回到家,我们对外人说是从亲戚家抱养了一个孩子,也没人疑心,反到纷纷恭贺我们。对家里人,我们当然说的实话。由于我们没有孩子,家人都赞成我们收养这个孩子。那时候,我父母、弘清父母、我妹妹一家三口都还健在。一屋子人喜滋滋的围着阿平,争着逗他,真是开心极了。阿平从小体质就好,几乎没生过病。又特别爱笑,和我也很亲,除了刚开始哭了几次外,我就没听见阿平哭过。我们一直让阿平贴身戴着护身法器。那张纸上郑重其事的强调,我们虽不以为然,但也不愿意违背,因此没有摘下护身法器。就这样,我们平安的过了两年幸福生活,我们已经渐渐的忘了那张纸上的话了,让阿平一直戴着不过是一种习惯,直到有一天,我妹妹的孩子小彤竟然把护身符摘了下来。小彤当时十一岁,正是爱玩的年纪。后来,我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小彤为什么要摘下它。如果没摘下来多好?我当时为什么不阻止呢?为什么?”廖秋霞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久久没有说话。
楚平越听越奇,妈妈有过妹妹,自己有个表姐,怎么以前没听说过,奇事一件接着一件,简直让他无法接受。没想到楚平也是个孤儿,彩衣心疼靠近楚平,现在,楚平不仅让她感到亲切,还让她感到彼此血脉相连。
夏琴端起一杯水,递给廖秋霞。
廖秋霞接过喝了一口,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说:“小彤大约是出于好玩,摘下护身符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当天夜里,就浑身发冷,死在医院里。死的时候,护身符还戴在她的身上。弘清见了,依旧拿来依旧给阿平戴上。医生对小彤的死因检查了很久,也没查出原因。可怜小彤才十一岁,就这样第一个不明不白的去了。妹妹一家伤心极了,但那时没人想到小彤的死会和护身符有关。小彤死了,我们就只有阿平一个孩子了,而阿平又是那么的可爱,大家都宝贝的不得了,连妹妹和他丈夫也是常常来看阿平。一天,妹妹忽然对我说,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不得已失去了,总会想办法找回来,阿平的护身符是一个大标记,不能让他一直戴着。我当时是越来越舍不得阿平,听了妹妹的话,想到我有一天可能会失去阿平,感到很可怕。于是听从妹妹的劝告,从阿平身上摘下护身符。我也知道这是阿平和亲生父母唯一的联系,以后一定会有用,可也不想留在自己身边,就拿去给母亲收着。弘清本来不同意,但犟不过我,只能同意了。”
廖秋霞低低的叹息了一声,低声又说:“我没有想到,悲剧就这样开始了。我父母一直和我妹妹同住的。我拿护身符给她的时候,妹妹还很高兴,说以后不用担心会失去阿平了。谁能知道,我是拿了一个灾祸给他们呀!在一个月当中,我母亲、我父亲、我妹妹、我妹夫相继全身发冷,病死在医院里。医生怎么找也不出原因,只好推断他们得了一种特殊的传染病,会使人全身发冷而死。那段时间,我眼睁睁看着我原本好端端亲人,一个个离我而去。周围的邻居也因为妹妹一家人的离奇死亡而开始疏远我们。短短的一个月,只有一个月啊!我失去了母亲、父亲、妹妹、妹夫和周围人的友谊。我实在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病到了。妹妹家的遗物是弘清去收拾的,他烧光了所有东西,只带回了护身符。孩子,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不让你摘下护身符了吧?”廖秋霞淡淡的说。往日的悲痛似乎不再影响她,也许悲哀到了极点就不再悲哀了。
彩衣虽然心中激动,但还是很细心:“楚伯母,他们都是浑身发冷而死,您怎么知道是护身符伤害他们呢?”
廖秋霞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接着说道:“是啊,开始我们并不知道。妹妹全家人都死了,我们也没想到和护身符有关,直到弘清烧光所有东西,只带着护身符回到家。我一直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情景,这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那天我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弘清处理完妹妹的遗物,回到家里对我说:‘这护身符是阿平的东西,你不想让他戴着,我就先收起来。以后,对阿平也是个交代。’我当时一直迷迷呼呼的,听弘清那样说,只是迷迷糊糊的答应了一声,过了好久,我才注意到弘清没有放下护身符,而是拿着一张纸在发呆。看他脸色苍白,冷汗直冒的样子我很担心,连忙拉了弘清一下,问:‘你怎么了?’‘奇祸必至!奇祸必至!奇祸必至!’弘清喃喃的越说越大声,最后跌坐床上。原来弘清放护身符的时候,看到那张纸上的话,联想到我妹妹一家人的离奇死亡,越想越真,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我还清楚的记得弘清当时那绝望的声音。”廖秋霞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彩衣,却没说什么。
顿了顿,廖秋霞接着讲后来的事:“弘清的声音把他父母吸引进来。两位老人这段时间也不好过,一直注意房里的动静,听着不对,立刻就跟进来了。我们四人反复研究那张纸,半天也没什么结果,这是我们第一次把灾祸和护身符连起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弘清也不敢收起护身符了,依旧让阿平戴着,而且看着阿平不让他拿下来。这样,我们又平静的过了好几个月,再没什么奇怪的事发生,日子又平静了下来。周围的邻居们也开始恢复了对我们的友谊,我们也渐渐的放下心来,想着医生说妹妹一家是得的传染病,也就一相情愿的认定一切只是巧合,但却再也不敢让阿平摘下护身符。
“那时阿平还不满三岁,却很精灵又玩皮得很。常对我们说他是最厉害的,别的小朋友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谁也没有对一个小不点的话认真,听了只当是小孩子吹牛,没仔细想过。一天,阿平不知什么事情又和小朋友扭打起来。阿平奶奶刚要去拉开他们,发现所有的小朋友都迅速离开阿平,跑得远远的指着阿平大叫:‘冰鬼!’‘冷怪!’‘不理他了!’‘不和他玩了!’阿平一个人站在中间,还颇有些得意的宣称:‘我是最厉害的,你们谁也打不赢我!’阿平奶奶很气愤也很奇怪,上前去拉阿平,竟发现阿平一身冰凉,尤其是护身符,更是寒气逼人。”
“奶奶越想越不安,当晚对全家人说起这件古怪的实情。弘清听了,不发一言,突然抓着阿平,狠狠的打下去。自从阿平到我们家,我们都当他是宝贝,他又那么小,小心呵护还恐不及,怎么舍得打他?弘清的举动吓呆了大家,我们一时间都忘了劝解,看着弘清一下下重重的打在阿平身上。可怜小阿平,那时还只有三岁,但已经是非常的倔强要强,平白无故的受了责打,心里自然是很不服气,可尽管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泪水直在眼筐中打转,就是忍着不让掉下来,我是心疼极了,正要去拉开弘清。突然,护身符寒光一闪,一股冷气立刻便罩着阿平,刹时间,阿平变得浑身冰凉,寒气逼人。弘清停了下来,走到沙发上颓然坐下,惨白着脸让我去问问阿平冷不冷。老实说,我也惊得呆了,听了弘清的吩咐,我才知道拉起阿平的手,立刻就身不由己的打了个冷战,阿平散发出的寒气竟直侵入骨髓中。我问阿平冷不冷,阿平‘哇’的一声终于哭出来,边哭边摇头说不冷。我又问他有什么感觉,阿平仍然摇头,我哄了半天,才哄着阿平去睡了。”
“阿平睡着后,我来到客厅,紧挨着弘清坐下。气氛出奇的凝重,大家都不说话,我想起母亲、妹妹……忍不住抽泣起来。最后,阿平的爷爷叹了口气说:‘弘清,明天你请假和我把护身符找个地方埋了吧,埋得深深的,让它再也害不了人。’那天夜里,我们一家人都没怎么睡。”
“第二天一早,阿平的爸爸和爷爷就出发了,很晚才回来。护身符埋掉了,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以为从此就该平安无事了,但护身符并未放过我们。阿平的爷爷和爸爸身体开始变坏,三天两头生病,没多久,爷爷就病死了。弘清也越来越虚弱,这个病还没好,那个病又来了。更糟糕的是,阿平也变了,他越来越敌视全家人,且变得孤僻起来,经常一个人瑟缩在角落里,用仇恨的目光瞪视着大家,不让我们碰他一下。阿平的眼光是那样的恶毒,我相信如果可能,阿平一定会将我们全体都撕了。你简直不能相信那是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的目光。”
“从前,阿平可总是爱缠着我们陪他玩的,可现在变成这样,叫我们如何是好?情何以堪?家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凝重,每一个人都不好过。一天,我买菜回家,听到弘清正和奶奶激烈的争吵。奶奶说阿平是妖孽,要扔掉他;弘清说一切都是护身符的关系,跟阿平无关,一个大活人,又不是一件东西,哪能扔掉?两人看来不是第一次争论了,越吵越烈,见我回来,都不再说话。我望着他们,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我又能说什么呢?”
“那晚,弘清又拿出那张纸,再一次反复研究上面的话。最后猜测,有一个门派的人遭受到攻击,全派只逃出一个师姐(或师兄),她在危急时刻,用一件五彩丝铠裹着自己的女儿,让女儿躲起来,在奄奄一息之际,留书给师妹,让师妹寻找女儿,给她护身符并传授技艺。师妹找到了女儿,但并未给她护身符,而是把护身符给了另一个男孩,那男孩就是阿平。”
“师妹在两个孩子身上施放了同源不同性的阴阳二劲,好让他们能在日后相见。护身符具有法力,不能离开男孩的身体,离开会有大祸发生。至于为什么师妹不让两个孩子在一起,又或自己抚养,实在是猜不出原因。可以肯定的是,护身符不能离开阿平,阿平日后会遇见那个女儿,但不知是什么时候。这样看来,护身符只要在阿平身上,并没有危险。实际上,刚开始的两年,我们一直很好,没有任何事发生。”
“过了几天,弘清在身体能勉强支持的时候,和我一起去挖出了护身符。回家后我们立刻让阿平戴上,并严禁他取下来。说来也真是奇怪,阿平戴上护身符后,便不再敌视我们了,仍然像以前一样爱缠着我们,弘清的身体也一天天的好起来。只不过,从此以后,阿平就变得不大爱和别人交往,对谁都是冷冷的。我们怕护身符再惹出祸事来,也乐见如此。”
“这时,我们更加相信,护身符离开阿平真有奇祸发生,我们当然再也不让阿平取下护身符了。护身符的事情我们一直没有对外人说,但还是走露了一些风声,我们也不想再在原来的地方住了,全家就搬来了这里,和夏琴家做了邻居,否极泰来,一切调动的手续出奇的顺利,我们到这里也有二十多年了,到了这里以后,果然再没有过差错。但是,阿平奶奶认定阿平是妖孽,终日担惊受怕,加上又上了年纪,两年后就离开了我们。弘清的身体也没能完全恢复,终于在前年离我而去。”
廖秋霞终于讲完了。大家心情激荡,沉默了好一阵子,王阿姨说:“这样看来,廖大姐并不真的知道彩衣的身世?”
廖秋霞点头,她对彩衣也相当好奇:“的确是的。我明确知道的只是楚平是我们在峨嵋山捡来的,护身符是他身上唯一的东西,其它的一切都是猜测。今天看到彩衣的五彩丝铠,加上阿平和她一见如故,连从不离身的护身符都给她了,心中更加肯定。王阿姨,彩衣是怎么到孤儿院的?”
王阿姨介绍说:“彩衣到孤儿院没那么复杂。孤儿院门口经常可以发现别人遗弃的孩子,彩衣也是别人放在孤儿院门口的。当时她刚出生不久,身上的脐带都还未脱落,被人裹在五彩衣里。我刚发现的时候,彩衣浑身冰凉,从头到脚没有一丝热气,我还以为救不活。后来才知道,彩衣只要一到晚上就浑身冰凉,其实身体健康得很,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病。又非常的懂事,从来也不要我们操心。”
彩衣感激的说:“多亏了阿姨们的照顾,要不,我怎能活到今天。”
廖秋霞楞了楞,没想到彩衣身世这么简单,问:“彩衣没有特异之处吗?”
王阿姨摇头,将五彩衣的特异说了,然后叙说了彩衣的噩梦。
夏琴很好奇,拿起桌上的五彩衣和护身符仔细研究,却看不出特异,只是觉得五彩衣摸上去非常的舒适。
廖秋霞见楚平六神无主,意志消沉,忍不住说他几句:“阿平,和彩衣比起来,你的生活好了太多,虽说你不是我们亲生的,但我们一直拿你当亲生的看待,从不让你受半点委屈。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这的确是真的,而且,我迟早要告诉你的。”她对自己的儿子难免心疼,说了以后又要夏琴劝慰,“夏琴,你和阿平是好朋友,你劝劝阿平。”
听廖秋霞叫到自己,夏琴连忙安慰说:“楚伯母放心,楚平不是意志薄弱的人,很快会没事的。”夏琴心里其实也不平静,她都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也不明白廖秋霞为什么让她知道这一切。她和这件事应该没有关系,廖秋霞究竟有什么用意?
“妈,护身符真的害死那么多人吗?”这比身世还让楚平耿耿于怀,一下子变成孤儿,虽然让人难以接受,但总算合情合理;护身符则简直叫人难以想象。
彩衣看看手中的纸,又看看楚平,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
廖秋霞看着坐在一起的楚平和彩衣,缓缓说道:“刚刚的故事虽然沉重,但毕竟过去好多年了,不应该成为你们的包袱。阿平,不管这一切是不是和护身符有关,都不是你的错!彩衣,你好像有话要说?你想到什么,不妨直说出来,没有关系的。”
“楚伯母,我只是瞎想的,说出来,您可不要生气,就当我胡言乱语好了。”彩衣字斟句酌的说,“伯母,我细想您的话,颇有些矛盾之处。就算小彤他们是护身符所害,伯父和爷爷与他们症状不同,怎能肯定是护身符所害呢?”
“好孩子,难得你心思细腻,聪明能干。阿平要是以后必须和你在一起,我也放心些。”楚妈妈先夸奖了彩衣才接着说,“我们是不能肯定,但他们埋完护身符后就俩人一齐生病,拿回护身符后,弘清又渐渐恢复,实在也太巧合了。后来我和弘清也曾反复回忆推敲,实在是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还有,为什么第一次我把护身符放在我母亲那儿的时候,阿平没事;而第二次,弘清埋掉护身符的时候,阿平却反应强烈?我们也想不出原因。这些就要靠你们自己以后来发掘原因了。”
彩衣见楚妈妈没生气,继续说出心中的疑惑:“灵台是什么地方?指的是峨眉山金顶吗?伯母一定曾到金顶探查过,有什么发现吗?”
廖秋霞说:“是的,事后我们曾多次到金顶去,就是阿平也不只去过一次。金顶上一无异处,每次去都差不多,既无怪事也无怪人。也许灵台另有所指?”
王阿姨说:“也许只有彩衣和楚平同去才会有发现。从小,我们就觉得彩衣不同寻常,今天听了大姐一番话,越觉得事情奇怪。彩衣一到晚上就浑身冰凉,别人碰她像摸着冰一样,她自己却不觉有异。大姐你又说,护身符发出寒气,楚平并不感到冷。可见他们是一样的不同寻常。彩衣从小爱做同一噩梦,楚平做不做噩梦?”
楚平知道激动也不会改变事实,终于慢慢平静下来,说:“我知道彩衣的噩梦,但我没做过。”
夏琴很关心楚平,见楚平没事,松了一口气:“楚平,你没事了?你真坚强,换了是我,受了这么严重的打击,不会这么快恢复过来。”
廖秋霞突然下了逐客令:“好了,我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们了,我知道大家还有疑惑,但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今天我们就到这里。阿平,你送送彩衣和王阿姨,顺便和彩衣约约时间,融合阴阳二劲。夏琴,你留下来,我还有话对你说。”
彩衣纵然有满肚子的疑问,这时也只有拿回五彩衣,和王阿姨离开了楚家。楚平也不敢再把护身符让彩衣戴了,自己戴上后,陪着彩衣她们离去。
夏琴很奇怪,不知道廖秋霞将她一个人留下来是什么意思。
廖秋霞等屋里只剩下夏琴时,对她说:“你和这事本来没有关系,让你知道这件事,实在是我的私心,希望你以后可以帮忙阿平。从小,阿平没交到什么朋友,你是唯一的例外。其实,我心里一直希望你是我媳妇。不过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夏琴涨红了脸,急忙分辩:“伯母,我们不是啦!”
楚妈妈叹口气,才接着说:“我知道你们不是,这只是我的希望。咳!我看得出,阿平一直拿你当妹妹,但你只当阿平是哥哥吗?”
“我……”夏琴从来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说了一个字就接不下去了。
廖秋霞看着夏琴,旧话从提,又恳求说:“我其实没资格要你做什么,但我只有阿平一个孩子,人总难免有点私心,看在你们从小要好的份上,你能帮阿平就帮他一下,好吗?”
这是楚妈妈第二次要求帮忙,但夏琴实在疑惑自己能干些什么:“伯母,我能帮楚平什么忙?”
廖秋霞正色说:“现在我不知道,也说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我没说,曾经有人给阿平算命,说他三十岁前会遭大劫,这一劫只有你才能帮他化解,所以,我只能求你。”
夏琴失笑说:“伯母,算命的事,您怎能当真呢?”她一直认为那是迷信,玩玩还可以,但决不能当真。
廖秋霞严肃摇头,说:“夏琴,今天我所讲的事,哪一件能用常理解释?何况,那人说得丝毫不错,叫我不相信也难。”
夏琴见楚妈妈郑重其事,不由好奇的追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一问,又问出一段往事来。